準了方向,就堅持下去,比什麼都重要,最可怕的就是反反覆覆,舉棋不定,那樣才是真正遺禍無窮呢!
其實也不用懷疑柴榮的魄力,一個敢滅佛,敢跟神仙鬥法的皇帝,是沒什麼畏懼的!區區士人集團,他還沒有放在眼裡……
“陛下,臣的意思是恢復井田制,能嚇死裴禹也不敢去做。恰恰證明,井田制才是士人最怕的東西,陛下要想徹底剪除士人集團,就該從田制上下手,這才是一切的根本所在!他們越是反對,就越要做下去!”
柴榮眉頭深鎖,說實話,他也沒想過要恢復井田制。
“葉卿,春秋戰國之後,井田制就維持不下去了,王莽改制,試圖恢復井田,結果如何,你一清二楚……現在卻建議朕恢復井田,你是什麼心思?”
“陛下,臣絕無別的心思,臣所言恢復井田,關鍵就在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句話而已!”
柴榮沉『吟』道:“難道現在不是這樣嗎?朕富有四海,大周境內,哪一塊地不是朕的?”
“那為何還有沿著黃河的莊園,為何還有世家的田產土地?”葉華笑嘻嘻反問。
柴榮深深吸口氣,突然他握緊了拳頭,用力捶打書案,氣哼哼道:“朕被騙了,朕被他們給騙了!天天說朕富有四海,說朕是天下之主!可朕能做什麼主?天下之田,有半數不在朕的手上,士人又不納賦,不服役……當了官,反倒要朕給他們俸祿,簡直豈有此理!”
柴榮呼吸越發粗重,英挺的五官氣得都挪移了。
換成任何人,發覺自己被騙了好多年,都會滿肚子氣的。
柴榮『插』著手,質問葉華。
“葉卿,你說,到底朕是天下之主,還是士人是天下之主?是朕給他們做事,還是他們給朕當臣子?”
葉華收斂了笑容,“陛下,這個問題太難了,只怕唯有雞生蛋,還是蛋生雞,才能相提並論。還是先談談井田制吧,看看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柴榮黑著臉,勉強點頭……所謂井田,從流傳下來的資料來看,就是周天子京畿之土地制度,有公田私田之分,這裡土地肥沃有灌溉溝渠,水源充足,產量很高,收穫豐厚。周天子把這些土地分給士人或者國人耕種……國人不負擔租稅,只負擔軍賦和兵役。他們平時每年向國家交納一小罐米和一捆牧草,作為軍費。戰時當兵,自己準備武器、糧食和軍需。國人有當兵和受教育的權利,所以也叫“武夫“或“士“。
而在井田之外,距離城市較遠。那裡土質瘠薄,產出不多,就分給住在野外的庶人。庶人住在野外,所以也叫“野人”,蔑稱他們叫“氓”。庶人沒有任何權利,只有給天子耕種井田和服雜役的義務。
其他各級的領主,也都效仿周天子的作法,所以在周代,朝和野,國人和庶人,是涇渭分明的兩條平行線。
弄清楚這個,其實也就明白了井田制為什麼會維持不下去的原因。
簡單來說,周天子作為最有權勢的封建領主,他首先選了一塊最合適耕種的土地,他把土地劃分成整齊的井田,修建道路,挖掘水渠,讓國人在上面耕種,承擔各種義務,維持他的統治地位。
對於那些偏僻遙遠的土地,無暇顧及,沒法直接統治,他就分封給諸侯,讓他們去負責,這樣一層層下來,就構成了等級森嚴的封建制度。
假如社會沒有任何發展,各諸侯國資源稟賦都一樣,這一套分封體系可能會永遠持續下去……但問題是隨著耕種技術的進步,鐵質農具出現,那些偏遠貧瘠的土地,也能產出更多的糧食,庶人們開墾出更多的良田,原本的井田已經沒有多少優勢可言,相反,還要承擔繁重的義務,屬於天子的國人大量逃亡……
這時候一些封國的君主,厲行改革,推動變法,不斷吸收各方的人才,壯大實力。周天子原本確立的絕對優勢被削弱了,甚至天子的實力還不如諸侯,自然就到了禮壞樂崩,無以為繼的地步。
“陛下,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實在周代的時候,也沒有做到。真正掌控在天子手裡的土地,只有王城周圍的那一圈而已!臣所言要恢復井田,可不是在開封周圍畫個圈,臣的意思是要將天下所有的土地,全數納入陛下的掌握……所有土地,必須繳納田賦,沒有任何人可以例外!只有當一塊土地的產出,分出一部分交給陛下,這塊土地才屬於朝廷!只有這樣,陛下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柴榮聽得熱血沸騰,把每一塊土地都真正掌握在手裡,那樣的天子該有多大的權勢,多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