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麼都沒了,友情,愛情,還有戰兒,她的戰兒……
她要怎麼去見他,她還能拿什麼去見他?
有液體順著蒼白的頰畔滑下,卻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哽咽,近乎崩潰的低喊,“我恨你,蕭望,我恨你,不要再來找我,不要再來了……”
若是沒有他,宇文成都便不會將一切的怒意都生生轉嫁到她的身上。若是沒有他,那麼她所經歷的所有屈辱和傷害是否便也就不復存在。
她恨他,曾經刻骨銘心的愛,如今鮮血淋漓的恨。
瑾蘇很痛,甚至連呼吸都抽痛的可怕,雙腿毫無意識的向前挪去,一步一步,沒有方向,也再沒有未來。
她種在府內後院的那幾棵桃樹就快開花了吧,不知這幾日會不會有人記得給它們澆水,不知那人是不是又忘記了要照顧好它們。那日採摘的茶葉應當早已經風乾了,放的久了,便就沒有味道了。他最喜歡喝用清晨露水泡的茶,她不在的日子裡,是否會有另一個女子取代自己的位置,為他煮茶,陪他練劍,會像曾經的自己一樣照顧著他?
‘瑾兒,我很喜歡江都,我們會永遠住在這裡。’
她仍記得他說這話時的神情,他擁著她,目光柔和又寵溺,那是她期盼了一輩子的在乎和榮寵。
永遠麼?
只是她,大抵再也回不去了。
那個家,他們的家。
她曾用盡全力構造的幸福,就如黃粱一夢。夢醒後,早已遍體鱗傷。
怪麼?可是,這一切又該怪誰?她那麼清楚的明白,若沒有在乎,便不會有恨,不會有掙扎,和逃脫不得的宿命。
她閉了閉眸,面前閃過很多人的面容。有爹孃,師傅,何大哥,小豆子……她想,她早該放下了,不是麼?
望哥哥,這次,換瑾兒先走。
以往的日子,每次都是瑾兒偷偷的跟在你後面,看你披甲上陣,一去便是幾個月。你懂那種感覺嗎?你可知每日每夜等待著一個不知何時會回來的人心中是何種的酸楚和無奈麼?
從小到大,我最喜歡看你為我焦急心疼的樣子了。不許笑我幼稚,因為我只是不確定,因為只有你在為我慌亂緊張的時候我才能肯定,你心裡也是有我的啊。
所以,這一次公平一些好嗎?這一次,換我先走。讓我再見一次你為我緊張時候的樣子,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
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她環緊了自己的雙臂,意識漸漸模糊,一抹白衣,終於重重暈厥在大雨中。
‘望哥哥,你可願同瑾兒在一起,歸田卸甲,永世不離?’
歸田卸甲,永世不離啊……
是誰說的,最可笑不過少年言。
第二十二章 經年
又是七月的光景。
江南煙雨纏綿,絲絲絡絡纏繞在青石板路上。許是天黑的緣由,路上人煙稀少,街巷兩旁盡是打烊的早早上了門板的店鋪,唯有一間掛著旗子的酒家還微微透著星星點點的光亮。
一燈如豆,透開單薄的紙窗。空蕩蕩的大廳裡,只側身坐著一個墨衣男子在獨自斟酒。額前的髮絲垂下,遮住了他左側容顏,只有那深黝的眸子暴露在空氣中,卻看不出他該是迷茫或是清醒著。
屋內酒香四溢,但落在有心人嗅間,竟滿滿全是苦澀。
‘吱呀——’
門被人從外推開,一把淡青的紙傘先入了眼。女子長裙微揚,落在地面的是一雙纖細柔白的腳踝,雪白的衣角被雨打溼了一部分,她側頭輕擦著發,露出耳上小巧的珍珠耳墜。
“白姑娘。”
老闆娘記著帳,熟捻的喚她,“今日怎來的這麼晚?蕭公子都已喝了幾觥了。”
女子微微抬頭,禮貌的笑,一雙美眸依舊魄人心絃,甚至沒有因歲月的流逝而暗淡半分,“方才在路上耽誤了些時辰,讓您費心了。”
將紙傘掛在門後,慢慢向男人的方向走去,直到停駐在那木桌前,她輕輕喚,“主人。”
“你來了?”
男人聽得那聲音才抬起頭,酒杯中的液體搖搖晃晃,透過燭火映著他的面龐,鬢上黑髮中還有幾縷不該屬於他的花白。他依舊英俊,可眉眼中的滄桑卻更甚從前。
他揚唇,對著那女子勾起一記淺笑,“來,陪我喝一杯。”
問柳慢慢坐下,低垂的眉心遮蓋住眼角的酸澀,一夢四年,可固執的停留在過去寧願沉睡不醒的又何止她一人?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