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前他曾收到一封書信,是韓朗親筆,約他在老宅一見。
行蹤已經曝露,他已別無選擇,所以也不告訴華貴,是生是死如今全聽天意。
所以華貴至今仍是雀躍,在馬車裡向他展示夜行衣,唧唧歪歪:“你看我穿這身帥不帥?你放心,見到主子以後我會跟他要些銀票,他不給我就搶,反正不能讓我們後半輩子受窮。”
流雲聞言點頭,只好滿腹心事地賠笑。
很快地,老宅到了,大白天日頭朗照,院裡也沒有一個人看守,華貴是白白地置了一身夜行衣,於是罵罵咧咧進門。
院裡的情形華貴很是熟悉,一張躺椅一塊門板,上面分別晾著華容和銀票。
曬完自己曬銀票,這一向是華總受的獨特愛好。
華貴上前,想不出該說啥,於是搖手,很是霹靂地喊了聲:“喂!”
華容本來曬太陽睡得很香,結果被他這一聲嚇醒,好半天眼珠子都不能轉動。
“我回來了主子。”華貴又繼續大聲,拿起他椅邊的茶壺就是一氣牛飲:“你想不想我!”
華容愣了下,慢吞吞翻眼珠:“我想你個球,沒你在我身邊呱噪,我少說能多活十年。”
華貴聽後一笑,諂媚無限:“主子你能說話真好,聲音也好聽,這你還是得感激我。”
到現在為止,他還以為華容發聲是受了自己垂死的刺激,以功臣自詡,美得不亦樂乎。
所以說,憨人有憨福,這句話一點不假。
華容於是將錯就錯,臉子沉下來,道:“這些天你死哪裡去了,我花十兩銀子這麼貴買你,你可倒好,連個招呼不打就人間蒸發!”
這一問問得好,華貴人得了機會,自然是添油加醋,描繪自己是如何英雄不屈,又如何智勇無敵,從敵人魔爪之下逃脫,然後千里迢迢來和主子辭別。
“主子,我對你,那可算仁義無雙了吧……”長篇大調之後華貴繼續笑,益發諂媚:“那主子對我……”
“好吧,你仁我義,你就跟你家流雲走吧,贖身的銀子我就不要了。”華容慷慨揮手。
華貴的臉立馬綠了,眉毛蹙成個八字:“別人家嫁丫頭還陪銀子嫁妝呢,你個小氣包子,留恁多銀票幹嗎,糊窗戶?!”
“那好,再加十兩嫁妝。”
“我能跟丫頭比嗎?!哪個丫頭象我,要看主子被男人壓來壓去,心靈受到這麼大的摧殘!”
“好,一百兩。不能再加了,錢就是我的命,你再要就是要我的命!”
“哪有你這麼做主子的!你家王爺富可敵國,你卻這麼小氣,才給一百兩!”
“又哪有你這麼做奴才的,不跟主子依依惜別,卻掐主子脖頸要錢!”
爭到這裡華貴就有點理虧,眨了眨眼睛,確實有些不捨。
“那好吧……,我們就……先依依惜別,然後再……要錢。”
到最後他道,吸吸鼻子,這才發現他家流雲不見了。
“剛才你只管掐我脖子要錢,你家流雲說去如廁,你也沒聽見。”躺椅上華容搖了搖扇子,慢慢眯眼:“你現在可以跟我依依惜別了,如果惜別的好,我就考慮再加點。反正那韓太傅現在被我捏在手心,我是吃穿不愁富貴等閒。”
雪霽初晴,韓朗的背影被陽光拉得老長。
流雲低頭,掠衣襬,在雪地上面緩緩跪低。
韓朗在原處冷聲,並不回頭:“事到如今,你是不是還沒話跟我說?”
流雲將頭垂得更低,聲音幾不可聞:“屬下來向王爺請辭,請王爺恩准我和華貴歸隱。”
“你跟著我,封侯拜將指日可待,我悉心扶你助你,難道你就一點也不稀罕?!”
“還請王爺體諒人各有志。”流雲的這聲已經更低。
“大聲點!你有膽做難道就沒膽說!”
“還請王爺體諒人各有志!”流雲霍然抬頭,目光灼灼,雖然有愧但並無畏懼。
韓朗沉默,終於回身在雪地落坐,斜眼看他,許久才道:“那要是我不許呢?”
流雲不語。
“你是不是想說,你的命本來就是我的,如我不許,就隨我拿去?”
流雲眼眶微熱,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在雪地深深埋首。
微風撲面,十數年主僕相隨的歲月在沉默裡一寸寸遊走。
“你走吧。”
到最後韓朗終於嘆氣,將手一抬:“記得以前在洛陽那個宅子麼,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