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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地窖和鞋墊

太姥家裡有一個菜窖,就是在院子裡挖了一個方正的坑,約有兩三米深。

然後在地坑裡立了木樁,木樁像一個八卦圖,頂上在橫幾根細些的木頭,在覆蓋些玉米杆,橫七豎八的排整齊了,這些都埋在沙土裡,留一個像煙囪的小洞口通風,在留一個能爬一個人的大洞口,方正的菜窖就成了。

到了冬天,雪花還沒來得及落下,鮮豔的蔬菜就進去了,在地窖裡它們會一直唰拉拉的翠綠。

蘿蔔的甜脆就能吃到立春時,捲心菜蔥青綠擱置到青白,我最喜歡的胡蘿蔔一直保持它的嬌豔。

這些花花的菜,就像我一樣,喜歡躲在暖洋洋的屋子裡,穿著花棉襖,頭上總是有彩色綢花,鮮豔的很。

地窖比其他的地面高出一截,上面就不是黑色的土了,是翻上來的黃色沙土。

種了一輩子地的姥姥覺得這塊地兒荒廢了可惜,就在上面栽了些姜。

可是地下的那塊兒地,她也會覺得只用一個冬天也是可惜了,到了夏天,就會在地窖裡面的大缸裡儲存泡菜。

地窖在夏天裡就把泡菜變成了清涼,泡菜就會越來越酸甜可口。

每次去太姥家玩的時候,總會看到幾個穿綠色衣服的人,他們的褲腿裹著趿拉的鞋,衣服也是肥的不得了的那樣。

臉上有時會髒兮兮的,可是每次我都會聽到他們南腔北調的笑聲,真是一群的怪人。

太姥告訴我,這個地窖就是他們給挖的,他們叫解放軍。

地窖建造成功那年,我感覺到太姥打心裡散發出家裡又添了一大件的興奮。

她會哼著一些歌曲,在沒有音箱的那個年代,歌曲的洪亮能在鼻腔裡共鳴的那種。

太姥坐在靠窗亮堂的地方那,拆著襪樁,拆下來的線軟揉揉團著,比炕頭睡覺的大花貓尾巴還軟。

太姥很仔細的一根一根纏繞到線軸上,一團線就成了一個個大肚子的不倒翁。

她說這絨線繡鞋墊最好的,結實耐用,顏色還好看。

太姥家南窗那的大炕上總是暖洋洋的,太陽光從玻璃那透進來,照在她身上。

細絨絨的頭髮在陽光裡飛舞,一上一下的胳膊在空中忽長忽揚,怎麼看都像跳舞的飛天。

我趴在太姥的腿上,等著看那些線軸上的細絨線怎麼變成耐用的鞋墊。

過一會兒我就睡著了,自然也是沒見到什麼鞋墊的。

“大娘,這是俺們發的,耐用著呢。”一聲怪調把我驚醒,砰的一聲爬起來,頭就撞到了窗沿上。

一個人坐在菜窖的沙土上,滿臉通紅的和太姥拉扯著。

太姥把那個人手裡黑黢黢的東西搶過來,就要給他扔掉。

那人見太姥真的要生氣啦也就不搶了,他知道太姥不會扔的,只是不好意思的呆在那傻傻的笑,手和腳無處安放。

太姥說讓他走幾步,看看還合適不,又說,腳都這樣了,明天在用獾子油擦擦,好的就快了。

後來我看到了那個黑黢黢的東西,是一雙毛氈鞋墊,還是太姥給洗出來的模樣上才能看出來的樣子。

太姥又在鞋墊的上面添了些舊棉花,坐在陽光下,給鞋墊穿上了一層灰色的衣衫。

太姥告訴我,這個孩子就一雙鞋墊,磨得都沒有前掌了。

原來,挖菜窖那天,他們幾個人是脫了鞋的,光著腳站在泥土裡。

在太姥口中的這個孩子腳上還有傷口的,不管別人怎麼讓他上來,他都說這土裡可比地上暖和多了,還比鞋裡軟乎。

太姥就把他們擱置在地上的鞋晾曬在土牆上,順手掏出來幾雙鞋裡的鞋墊,也就看到了他的半截鞋墊。

那時候大家都很苦,也沒見誰見天的說。

可是太姥的心裡更苦,她很難過,這些架線兵都是天南地北來的孩子,小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