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矮炕。錢龍錫還想讓坐給溫體仁,不過溫體仁素來敏銳,剛剛才被柳娘敲打過,看太子公主這禮賢下士的模樣,怎麼肯搶錢龍錫的風頭,堅持在下首坐了。
“今歲初,父皇再下罪己詔,嘆朝中無能人。恰巧奏上來稚文公家公子純孝天成,為老父奔走多年,願以金錢慄米為卿恕罪。我便對父皇說,忠臣出於孝子之門,由子看父,稚文公當初的罪名,定是有所誤會。父皇便當即下旨,安排稚文公上京自辯,公生得一個佳兒啊!”柳娘端坐,侃侃而談。錢龍錫的兒子做她祖父都夠年紀了,在他口中卻如小輩後生一般。
“臣子愚笨,豈敢當公主讚譽。”錢龍錫被帶到五軍都督府監關起來,就意識到自己的事情有轉機了。若是想殺人,就地賜死就是,還廢勁兒從江浙帶到京師做什麼。一路上待遇從優,在獄中也幾乎是有求必應。錢龍錫忐忑得享受著這一份優待,讓在監獄外的兒子趕緊打聽是誰想撈他,結果忙碌的幾個月都探聽出半點訊息。
而今太子並坤儀公主貴腳臨賤地,錢龍錫才發現自己居然上達天聽了。
高啟潛把錢龍錫剛剛在寫的東西奉給柳娘,柳娘一看,《平亂十條》。很好,沒有辜負柳娘這一番苦心,是個願意做事的人,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把忠心先給自己這位公主。
“稚文公過謙了,你高風亮節,治兵理政有方,有此佳兒孝子,自是言傳身教,家風使然。”柳娘拿著手上墨跡未乾的《平亂十條》,嘆道:“公在獄中有所不知,父皇連日勞累,被姚明恭這等狂妄欺君之徒氣得病倒,而今正在宮中休想。已由太子監國,本宮印�眨�優願ㄗ簟9�寫酥鞠潁�稍贛氡咎�印⒈竟�杆鄧怠!�
錢龍錫已經躊躇起身,如此大事,他怎麼會不知道。皇帝病倒,太子監國,公主攝政,就是因為朝局如此鉅變,他才開始寫這《平亂十條》,想著當初一心撈自己的人應該會出現了,只要他沒在這次鉅變中垮臺。只是沒想到居然是公主,然而自己真的要把後半生搭在公主身上嗎?自己今年五十有九,還有幾年好活,若是落得個晚節不保,一家人如何生活。
錢龍錫又看了看身邊的溫體仁,這位仁兄做了八年的首輔,如今依舊穩穩當當的站在新的當權者身邊。當初他們東林黨人內部掐得天昏地暗,溫體仁這些年來的名聲也是譭譽參半,自己真的要和這樣的人走在一起嗎?他於公主有何交情,若是一著不慎,見罪與公主,又已得罪朝臣,無人應援,到時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內心掙扎思慮,看似思緒萬千,其實只在一瞬之間。只見錢龍錫穩步站起來,跪在太子和公主面前,道:“臣領命。”
罷,罷,死就死吧,如今百姓受苦,大明江山風雨飄搖,自己有心力挽狂瀾,苦於沒有伯樂。若能讓自己實現抱負,聽命於公主也無妨。況且公主與太子乃是一母同胞親姐弟,日後帝位依舊是太子的。
“卿家請起。”柳娘動了動袖子,太子會意叫起他。
又讓錢龍錫坐下,安靜聽他分說。錢龍錫原本是內閣次輔,長於政事,又在定海衛戍守多年,有軍事經驗,當真是文武雙全之人。柳娘聽他講述《平亂十條》十分有見地,最關鍵的是由操作性,切合實際。不像之前那些摺子,空話大話一堆,邏輯就是道德好就是能力好,說話做事比柳娘這個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公主還天真。
聽他說完,太子道:“卿果真有實才,孤受教了。父皇本就有意起復卿家,只是事處突然,未來得及辦。孤身為人子,自然要為父皇辦好。”
“臣惶恐。”錢龍錫面南而拜,跪地聽旨。
高啟潛出列,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爾定海衛執役錢龍錫……浙江布政使,兼領兵事……勿負朕望。欽此。”
錢龍錫狠狠叩頭,原本以為能謀一副職終老就是大幸,沒想到居然是封疆大吏。兼領兵事!這個年月,手上有兵,比什麼都強!錢龍錫餘光看著太子和公主含笑的臉龐,倒是生出了知遇之恩的感慨。
他日太子登基,他定當忠心耿耿,以報皇恩。
“卿家請起,今日出來得久了,孤與姐姐先回宮。溫卿家與錢卿家是舊相識了,代孤送錢卿家回府吧。”太子起駕,兩名死而復生的大臣躬身相送。
錢龍錫手持聖旨,看著這晃眼睛的明黃色,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恭喜稚文兄,高升一省布政使,封疆大吏啊,可喜可賀。”溫體仁拱手道。
“昨日籠中囚,今朝堂上賓,聖心難測啊。”錢龍錫長嘆一聲,看了看周圍,小聲問道:“何以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