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擦擦額上的汗,“暈了也好。”
馮珠的身體仍微微顫動。
一甕澆完,又澆了一甕。
馮珠疼暈過去又疼醒,最後傷口處洗出來的水已經不是血水,而是乾淨的清水。
大漢這才讓人敷藥,用乾淨的麻布纏住傷口。包紮的地方過了一會兒才徐徐滲出淡紅色的血漬。
大漢對小將說:“這血估計還要過一會兒才能止住,你今晚要辛苦了。”
馮班注意到小將的手纏住腰帶,過一會兒就會放鬆。
小將點頭:“我知道。”
另有人去煮藥煮湯。
大漢對馮班說:“一會兒小公子還要叫醒用些湯飯,飯是一定要吃的,吃得多了才有勁,才熬得過去。”
馮班點頭,看弟弟呼吸雖然依舊微弱,但好像是平靜了些。
大漢不敢看向姜谷,還是對馮班說:“還請夫人也用些藥才好。”
馮班看向守在弟弟另一邊的母親,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十分敬畏她,他從沒想過母親……在摘星宮有這麼高的地位。
他們不敢直視她,不敢直接對她說話,母親一語未發,只憑她自己就能令摘星宮上下為他們母子三人奔忙。
既然如此,母親為什麼要在馮家那麼多年?
他從來沒想過母親離開馮家後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以前以為是他和弟弟在庇護母親,現在卻發現,母親如果離開馮家,她可能會得到錦衣玉食,華服美飾。
是他們……拖累了母親嗎?
母親舍下這一切,是為了留在他們兄弟身邊嗎?
摘星宮沒有侍女,這些人可能是從家眷中尋出幾個手巧之人,前來服侍。
她們送來了被褥衣衫,還請馮班去沐浴,洗去身上的血汙。可他不敢離開母親和弟弟。
母親也在她們的服侍下換了衣服,上了藥,重新梳了頭髮。
馮珠睡得很沉,或者他只是暈過去了。等食物和藥湯送來後,馮班看到的是散發著羊湯香氣的乳白色細羹。
大漢說:“這是鄭國米磨成的面煮的,用去了油的羊腿湯,攪了兩個蛋,又暖和又飽肚又補身。”說著還遞上了一根蘆葦杆,插在碗裡:“不燙了,讓他這麼吸著喝。”
馮班還從未喝過這麼精巧羹湯,他道謝說:“讓你們費心了。這麼半夜,還找來這麼精貴的東西。”
鄭國米,鮮羊湯,還特意去了油,這份精緻他在馮家都不曾享受過。
大漢笑著說:“這是公主的法子,叫給重傷失血、大病力衰的人吃,叫他們養身體的。”
馮班驚訝:“……你們都吃?”大漢:“我上回腹上中了一刀,放了屁後就吃了這個。”說著還回味,“真好喝啊……”
馮班叫醒馮珠,讓他吃羹。馮珠迷迷糊糊的,不知是不是忘了剛才讓他要瘋了的疼,喝著這羹還說,“好喝,哥,你也喝,也叫娘嚐嚐!”
馮班看他這樣有點擔心——這是糊塗了吧?大漢對著馮珠的眼珠子瞧,說:“有點糊塗了。沒事,這碗喝完,一會兒再喂藥,都喝了以後,屁股底下再墊上尿布,讓他睡吧,睡到明天應該就會清醒了。”
馮班憂愁道:“……他會好嗎?”大漢見姜谷不在,猶豫後對馮班說了實話:“現在天太熱了……這麼說吧,只要不發燒,人就能好,發了燒……喝了藥能止住也能好,就怕一直髮燒,最後傷口再臭了,那人就好不了了。”
馮班急道:“那要怎麼辦?”
大漢說:“明天換藥還要再洗傷口,一直洗到他這個傷口長皮就行了。”
馮班想到剛才馮珠疼成那個樣子,百般捨不得,可又沒別的辦法。
馮珠是真迷糊了,兩人當著他說話,他都沒反應。喝著羹也能睡著。
一會兒又喝了藥,繼續睡。
月影東移。
大漢和小將一直在這裡陪著。
馮班和姜谷也守著,夜色寂靜,只有馮珠清淺急促,偶爾濃重的呼吸聲吸引著他們全部的注意力。
這時,外面突然有了聲音。
壓抑的人聲,腳步聲,似乎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正在往這裡來。
馮班以為是惡人,連忙起身找刀劍。
大漢和小將卻緊張的坐得更直了,大漢還摸著下巴說:“就懶了幾天沒剃毛。”
小將嘲他:“我就沒見你遞過。”
大漢:“將軍在時,我可是每天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