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官情又這般冷落,眼見得我沒處討正本了。但今他內眷住此,那聶二爺倘或也在此,亦未可知。若尋得著他,或者還有商量,何不遣個女使去通候桑公內眷,就探聽聶二爺訊息。”算計已定,便與一個養娘,一個僕婦分付了些說話,教他到彼通候。養娘、僕婦領命去了。少頃,回報說:“桑老爺的夫人是姓劉,並不姓聶,向已亡過,今住在寓所的只有一位小姐和一個乳孃,並幾個家人婦女。那小姐年方二八,生得美貌非常。他乳孃說:‘桑老爺只生得這位小姐,至今尚未有姻事。’”欒雲聽了,便把此言述與賴本初知道,因問:“桑公夫人既不姓聶,那聶舅爺是那裡來的?”本初道:“或是他表舅,或是他小夫人的舅子,不然,竟是桑公的心腹人,因託他出來通關節,恐人不信他,教他認做內戚,亦或有之。”欒雲道:“我前日這項銀子既已費去,料無處取償,也不必提起了,今卻有一事與兄商議。”本初問:“是何事?”欒雲道:“弟今斷絃未續,家中雖有幾個侍妾,算不得數。適聞桑家小姐十分美貌,尚未聯姻,弟意欲遣媒議婚,娶他為繼室,兄以為可否?”本初道:“這個有何不可?他既無父母,便可自作主張,以兄之豪貴,彼必欣慕,況他今現住兄的屋,這頭親事也不怕他不成。”欒雲聽說大喜,隨即分付媒婆速往說親。正是:
癩蝦蟆伏陰溝裡,妄想天鵝落下來。
說話的,欒秀才要聘娶桑小姐,也是理之所有,況既借房屋居住,便遣媒議親亦無不可,如何就笑他癩蝦蟆不當想天鵝肉?看官有所不知,這桑小姐不比別個,若要與他聯姻,卻是一件極難的事。你道為甚極難?原來,桑公與夫人劉氏只生得這女兒,那劉夫人於懷孕之時,曾夢見一個仙女從空降於其庭,一手持蘭花一枝,一手持五色錦半幅,對劉氏道:“有配得這半幅錦的,便是你女婿。”說罷,把這半幅錦丟向庭中,忽見一道五色毫光,直衝空際,毫光散處,那仙女也不見了。劉夫人驚覺,便將夢中之事說與桑公知道。桑公曉得腹中之孕定是個女兒,但不解半錦之故。後來生下這位小姐,即取名錦娘,又名夢蘭。到得週歲之夜,庭中忽有一道五色毫光從地而起,正合劉夫人夢中所見。桑公驚異,隨令人按光起處掘將下去,得玉匣一個,內藏五色錦半幅。桑公取來看時,卻是蘇若蘭的織錦回文璇璣圖,但只有後半幅,沒了前半幅。正是
梁家取之於人,桑氏獲之於地。
得來各自不同,合去方成一塊。
桑公看了這半幅錦,因想:夫人所夢持蘭仙女定是蘇若蘭。此錦即若蘭所賜,將來女兒的姻事,只在這半幅錦上。又想:此錦向為宮中珍秘,這玉匣亦必是宮中之物,不知因何全錦忽分為兩半,那半幅又不知遺失在何處。意欲將這後半幅去訪求前半幅來配合,又恐為權貴所知,反要連這半幅都取了去。為此,隱而不宣,料得夢中仙女所言,那前半幅一定已有下落,少不得機緣湊合,後來自然相遇,今已只珍藏在家,勿示外人。正是:
懷珠藏玉無人見,斷錦遺文只自知。
那夢蘭小姐到六七歲時便聰慧異常,桑公因把這半幅迴文錦與他做個弄物,他便耽玩半錦,問了璇璣圖的出處,十分欣慕蘇若蘭之才。至**歲,在那刻本的迴文詩上看了全文,又見有前賢所繹許多章句,他便也從前賢繹不到處,另自繹得二三十首。桑公見了,益奇其才,愈加珍愛。不幸到十歲後,母親劉氏病故,只有一個乳孃錢老嫗與他作伴。那錢嫗把夫人昔日夢中之事對他說了,他因思念那前半幅璇璣圖不知何時配合,遂作詞一首,調名《長相思》。其詞曰:
文未全,錦未全,嘆息人仙物亦仙。原圖不盡傳。得半邊,失半邊,何日天章合有緣。璇璣能再圓。
桑公向因信著夫人所夢仙女之言,難於擇婿。到得夢蘭小姐隨任襄州時,已是十六歲了,卻又不幸遭了父喪,伶仃孤苦,寄跡他鄉,時常與乳孃錢嫗說及終身之事,撫幾長嘆。錢嫗道:“小姐若必要配得那半錦的人方與作合,急切那裡得有?即使有人求得半錦相配,他文才或者又不能如你的意,卻怎生是好?”夢蘭道:“仙女所言配得此錦者,方是姻緣。這不但以錦配錦,必其人可以配得璇璣圖,其文亦可以配得璇璣圖,方才叫做配得此錦的。況我家得此半錦,非由人力,實乃天授,想天亦甚愛此錦,必像我稍能識得璇璣文字的,天才把這半錦賜我。我料那前半錦,天亦決不肯賜與不識璇璣文字的人,但使此錦能合,何患人之不圓?”錢嫗聽說點頭稱是。看官,你道夢蘭小姐之意不止求這半錦相湊,還要其人如錦,其文如錦,豈不是個極難的事?欒雲不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