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飛鼠無法,只得和靈猿要過紙筆,寫了一封求救的信託令轉交,作別回去。人未請到,敗興而返,方自懸虛。不料到了天竺,見著門人一問,所期大出意料。丐仙呂暄首著門人送來一封信,說女鐵丐花四姑,近年號稱洗手,隱居北山,頗能斂跡。雖然每隔一二年,仍要率領子侄徒黨出外作那無本生涯,但行事極為謹慎,長於趨避,行蹤尤為詭秘,被害的人又都是貪官汙吏、土豪惡霸之流,所以一直無人尋她。這次竟敢明張旗鼓為廣幫惡丐張目,必是惡貫滿盈無疑。不但我們放她不過,她生平兩個大仇家到時也必前去。人已代約了好些能手,對方雖有妖道劍術之士,無足為慮,叫邢飛鼠只管放心大膽,到時前往赴約等語。邢飛鼠看完,喜出望外,但他為人持重,知對方約人甚多,依舊見人就約。這日往西天目訪友,無意中遇到申林,兩下一見心傾,談得甚是投機。
後問出是陶元曜的弟子,便請相助。
申林為人孝義任俠,加以師門淵源,立即銳身自任,說師父近已回山,當代前往搬請。別了邢飛鼠,便往黃山趕去,到了一一看,師父還未回來。一問靈猿,用手勢比說,又將陶元曜留與邢飛鼠的信取出,才知師父因門人功夫與日俱進,本應該出山歷練,自上半年起,帶江明出去走了一趟回來,又連著出山兩次。日前永康歸來,便將幾個新舊門人叫到黃山,指明途向,示以機宜,令其各走一路。因申林母喪期中,正在廬墓,為要成全他的孝道,不曾通知。又以江明是他最末收的一個愛徒,上輩淵源更深,看得最重,期許尤切。這次本嫌他年輕,沒打算就令下山。恰巧上次帶了江明至永康見母,遇見兩位知己之交,力說江明聰明渾厚,雖是年輕,卻智勇雙全,如令出外歷練,必不玷辱師門。江明又再三苦求,加以江母愛子,江姊愛弟,骨肉重逢,意欲長時相聚。陶元曜知他尚有大仇強敵在世,比別的同門不同。天性厚烈,萬一被他發覺殺父仇人蹤跡,定要捨命犯險,前往報復。儘管得有師門真傳,一則功候尚差得遠,一去無異自投羅網,終不放心。只准以後分居永康、黃山兩處,奉母隨師,除這一條道路,別的地方仍不許去。邢飛鼠和廣幫惡丐結仇之事早已知道,自己已然決意避世清修,除有時暗助門人作些義舉外,不願再在人前露面。但是北山之會,雙方均約有不少能手到場,正是門人歷練機會。這一面更有好些知交舊友在內,並還關係著一娘母女復仇之事。邢飛鼠又曾親來黃山求助,語氣懇摯。除令江明就近隨同司空曉星加入外,已代約了兩位會劍術的同道。前日走時,算定邢飛鼠必另託人來請,留下此信,令來人看完,轉告邢飛鼠放心,他這面頗有幾位意想不到的有名人物仗義相助,萬無敗理,不必憂疑等譯。
申林為友心實,看完心中大喜。一算日期還有七八天,立即趕回杭州,想給邢飛鼠先報一個喜信。不料途中遇到一件不平的事,既以俠義自居,不容袖手。當時激於義憤,心想事已定局,不過先使邢飛鼠得信喜歡,無關重要,還是救人要緊。那事偏又有些糾葛,耽延了四五天才得辦完,北山會期僅剩兩天了。連夜趕到杭州,問知邢飛鼠為防招搖,訂僱了兩隻大船,陪同各方前輩。好友扮作商客,去往金華,人住在便船上,靜等到日往北山赴約,已早起身。於是又往金華趕去。到時天已人夜,見江邊埠頭上停的商船甚多,俱都不似。正值腹中飢餓,算計那兩隻船必泊上游無人之地。見鎮上酒樓有好幾家,還未到打烊時候。心想:明日方是會期,人已趕到地頭,不至於誤。那泊船之處不知相隔多遠,現在飢疲交加,莫如先找地方吃上一飽,就便稍微歇息,再尋邢飛鼠等人下落不遲。瞥見臨江一家酒樓,出進人多,堂倌呼來喚去,甚是熱鬧,便信步走了進去。申林平日自奉儉約,見那酒樓勢派甚大,進門未入雅座,走過穿堂,在後廳內擇了一個臨窗的座位坐下,把堂倌喚來,要了一壺陳紹,一碟排南、一碟涼拌四季豆下酒,另外再要一個雪筍炒肉絲、一碗清湯,吩咐連飯齊上。
彼時南方生活便宜,本地名產金華火腿才賣三十六文一斤,一碟排南才二十四文。
申林所要各物,連酒菜帶飯,不過錢許銀子。這家恰又是金華最著名的“萬福樓”,食客都是上等官紳。堂信眼孔大,見他所點俱是賤價,連湯菜都捨不得點,自沒看在眼裡,又值客多,正忙的時候,問完走去,隔了好一會才擺上杯筷,送來涼碟,飯和菜便沒了音信。申林人最和厚,看出堂倌太忙,也沒去催他。獨個兒側望窗外大江,正在倚欄獨酌,忽聽身側不遠,有兩人用江湖上暗語說話,語聲甚低。這兩人原和申林前後腳走進,起初申林當他尋常食客,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