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出恰當地表情,“啊呀,是蘇大哥”
蘇士貞微微一笑拱手,“陳老爺”
“啊呀,不敢當,不敢當蘇大哥可折殺小弟了”汪家舅爺神情尷尬,極力作出一副熱絡模樣,一面叫小夥計看座上茶。一面暗猜蘇士貞的來意。實則這也沒甚麼好猜的,汪蘇兩家的事兒,他已盡知,蘇士貞此來定然不是與他這個前舅爺敘舊,或者做甚麼生意。但是他也拿不準蘇士貞是為了那筆銀子。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當年這事兒由汪公汪婆出面去求了情後,他再沒提過一次。這人一向重信守諾,必不會出而反爾再來討要那筆銀子。
但又看蘇士貞神情不鹹不淡,心中又泛起了嘀咕,正要說話,突聽蘇士貞問道,“陳老爺這糧鋪現在做的是哪裡的生意?”
“啊”汪家舅爺微微一怔,連忙搖頭道,“蘇大哥開玩笑了,這間鋪子並不是小弟地。是小弟族裡幾個遠房本家湊了些本錢,叫小弟替他們跑腿腳”
突然找到藉口,汪家舅爺嘴皮子溜起來,在蘇士貞對面坐下,望著日漸高起的日頭嘆息訴苦,“現如今哪有好做地營生?就說這米豆糧食,今年夏天又缺水,農戶收的糧自個兒都不夠吃,哪裡還有餘糧發賣?倒讓外來的商戶佔了大便宜。小弟為他們操持這營生,也強強能討到一口飯吃”
蘇士貞聽他訴苦,便知他已猜到那筆銀子上面,本就不打算與他多費口舌,便順著這話頭道,“正是因如今生計艱難,我也是不得已舊事重提。崇禎三十七年正月裡你借我的那筆銀子,現下也該還了”
猜測被證實,汪家舅爺神色變了幾變,臉上笑意緩緩斂了下來,重咳了兩聲,掌櫃的與兩個小夥計趕緊找了藉口出去。汪家舅爺沉默好了一會兒,突然又打起笑臉賠笑道,“蘇大哥,這銀子的事兒當年您不是說過不要小弟還了?怎的突然又提起來?當年之事,小弟著實感激,那可是救了我一家老小呢,小弟至到現今,見了人便贊蘇大哥為人宅心仁厚,是個心有大善地”
說著擰了眉頭,苦臉兒道,“再說小弟真的是沒有銀子,這鋪子確是本家爺們地本錢,一時間哪裡能湊出許多銀子?”
蘇士貞放下茶盞,沉默了會兒,正色道,“早先我們和汪家是親家。咱們是近親,看在親戚情份上這銀子便許你緩一緩,我可從未說過不要還地話。現如今汪家與我家再相干,咱們也沒了親戚情份。沒得我蘇家的銀子白白便宜了外人”
“蘇大哥,您看您這話說地……”汪家舅爺話還未完,蘇士貞又道,“當時咱們寫地字據,一年一分地利,如今五年零四個月整,本利合計四千六百兩。我們與汪家的親已斷了個乾乾淨淨,咱們這筆帳也該清一清了。”
他話頭強硬,汪家舅爺的臉色霎時難看起來。蘇士貞這是擺明了甚麼話都不聽,只要銀子當下也不再虛打笑臉兒,抓起桌子的茶杯一飲而盡,沉聲道,“小弟實是無力償還。蘇大哥這是要把小弟往死裡逼”
這話可激怒了蘇士貞,強忍著拍案而起的怒氣,聲音也冷下來,“我蘇家自問待你們有情有義,汪家已逼得我女兒暈死過一回,如今我只是討回自家的銀子,你休要拿死唬我”
蘇家的銀子他早就忘到爪哇國去了,現在來討銀子可不正是在他心頭上挖肉,汪家舅爺即肉疼又惱怒,一不做二不休,放膽別過刀臉冷冷哼道,“舊事不提了。我這裡現下沒那麼多銀子。你便是去告官,我沒有還是沒有”
蘇士貞似是早料到他會如此。默默看著他。良久嘆息一聲,放緩了語氣道,“你我都是經商之人,我也不逼你太急。四千沒有,四百兩總是有的。如今我也不瞞你,我家家事艱難,急等這銀子救急。今日無論如何你要先還我一些銀兩,餘下地你何時有了銀子,我再來討要。”
對方突然的退讓讓汪家舅爺微愣,隨即有些明白了。蘇家這是山窮水盡,沒銀子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難怪會如此強硬地過來借銀子。再看眼下看蘇士貞這姿態,是打定了拿不到銀子不會走人。
若是平時倒也罷了,現下他正求著山西胡家的二掌櫃,多次想邀人來自家糧鋪看看,以期能攀上胡家這棵大樹,那胡家手指縫裡漏一漏,就足夠他吃的了。今早去邀請胡家二掌櫃來鋪子,他身有要事,暫時推了,可也保不齊什麼時候他想起來,不打招呼就來了。欠債不還,可是經商之人的大忌諱。若叫他碰上,那可是得不償失。
略做思量,也放緩語氣道,“蘇大哥體諒小弟的難處,小弟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這鋪子並非小弟地本錢,可動地銀錢只有我舊年應得地紅利,現下還餘五十幾兩地現銀。蘇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