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不是多言之人,只客氣了一句,便默默立住了腳步。
“要在這裡等人嗎?”梅長蘇問道。
“用不著了,看,都到了。”霓凰郡主嫣然一笑,“這兩位倒是行動一致啊。”
梅長蘇不用回頭,就知她說的是何人。果然,只頃刻之間,便聽到太子和譽王的笑聲次第傳來,彷彿是比著要扮大度雍容般,向殿腳諸人和氣地打著招呼。
這兩位身份尊貴,大家都上前見禮。譽王前幾日因獻挑戰賽之計,頗得皇帝歡心,所以此刻見了梅長蘇,自然是眉花眼笑。太子雖然心中不快,卻也知道原委怪不得蘇哲,只怪自己在他身邊沒有耳目,當然也要表現一下自己並無芥蒂。梅長蘇一面與他們閒談,一面還要照應著不冷落了霓凰郡主與穆青,竟是長袖善舞,面面俱到,蕭景琰在旁冷眼看著,眸中不禁露出厭惡之色。
幾人會齊,同時入殿。室內早已置辦好酒饌果菜,排定宴席。因皇帝未到,依禮不能入席,大家便三三兩兩站著隨意聊天。
太子和譽王為了較勁兒,誰也不願放對方與梅長蘇單獨一起,所以這三人反而聚在一處。穆青一向仰慕靖王的戰功,兼之覺得男人就要談鐵血的話題,便向蕭景琰請教軍旅之事。霓凰郡主一會兒這邊聽聽,一會兒那邊聊聊,反而最是輕鬆。
大約一刻鐘後,殿外金磬輕響,司禮官高呼道:“皇上駕到——”
殿內頓時一靜,大家依禮站好,梅長蘇卻步退至角落處,等那道黃袍身影在殿上正位落坐後,方隨著眾人一起行山呼之禮。
大梁皇帝已過花甲之年,兩鬢斑白,面有皺紋,但行動氣勢,仍是雄威尚在,沒有半點龍鍾老態。降諭平身後,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最遠處的梅長蘇身上。
對於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而言,什麼江左盟宗主,什麼江湖第一大幫,統統都是距離高貴廟堂太遠的事情,他之所以對梅長蘇有興趣,也不過是因為有了跟穆青一樣的誤會,以為他定是霓凰郡主私心暗選的人。
第一眼看去,此人容顏清秀,氣質飄逸,舉止毫無羞縮之態,難怪郡主中意。
第二眼再看,面色過於蒼白,輕裘下身形單薄,恐非福壽之人,略有不足之感。
第三眼細看,那雙眼眸寧靜無波,似清澈又似幽深,雖默默垂著,宛若禪定,卻靈氣逼人。
梁帝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暗暗點頭,叫了一聲:“蘇哲。”
“草民在。”
“郡主向朕舉薦,說你才冠群倫,太子與譽王也對你大加讚賞。朕這裡有三篇時論文章,你且看來,向朕指出較優的那篇。”
“草民遵旨。”
梅長蘇從內侍手中接過文章,幾乎一目十行般草草看了一遍,便道:“回稟陛下,《論中樞治》篇最優。”
“哦,何以見得?”
“此文帝王氣質,草民怎敢點評?”
梁帝仰天大笑,容色愉悅,讚道:“果然有眼力。郡主的文試,就委於你了。既為朝廷效力,雖無職份,也當有客卿之尊,不必再以草民自稱了。”
梅長蘇微微沉吟了一下,方道:“臣遵旨。”這三個字語氣冷淡,渾似沒有把這聖眷恩寵放在心上,只是恪盡禮節罷了。
“來人,郡主位下,與蘇先生設座。”
“謝陛下。”
梅長蘇行禮入坐,郡主立即朝他一笑,惹得殿中眾人都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這時禁軍統領蒙摯出現在殿門口,他是駕前近臣,無須通報,徑直就上得殿來,稟道:“回陛下,大渝北燕兩國使臣與十名入圍勝者均已進宮,在殿外候旨。”
梅長蘇雖然早就得到訊息,說今日之宴,並非只是為了見見自己,更重要的是為了提前品察郡馬候選者,但直到此刻才算確定無誤,胸中自然微喜。
正沉吟間,梁帝已下旨宣見。蒙摯領命回身,在眼神滑動的瞬間,他不為人察覺地向梅長蘇輕輕點了一下頭。
知他行動順利,梅長蘇心頭微松,但面上仍是分毫不露,安然坐著。少頃,黃門官傳報景寧公主到,梁帝露出笑容,待小女兒進來後立即問道:“寧兒,你昨天鬧著要來參宴,怎麼今日來遲啊?”
景寧公主秀眉緊鎖,額前陰雲沉沉,面色極是鬱郁,行罷朝見之禮後,悶悶地回道:“女兒過來的路中,見到一隻雪白的長毛貓,隨後追趕,就誤了時間。”
“你呀,就是愛貓。可是因為沒有抓到,所以不高興啊?”
景寧公主默然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