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麗孃的話,沈萬三一下子聽懂了。當王信還在疑惑蘇州已有多家皮草行,現在再開是不是能賺錢時,沈萬三接過了陸麗孃的話頭。
“此人既是做皮草生意,那我們也和他做同樣的生意,並和他開在對門。我們竭力壓價,使這個李二蝕本。無法來贖回那件‘月下葡萄’。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保住店鋪的信譽。”
王信倒抽了一口冷氣:“李二這件寶物,四龍曾讓人鑑定,據說可換取嘉興一郡鹽鈔,價當不下萬兩。這樣做,是否有些太虧心了?”
沈萬三看了看王信:“這,我自有安排!”
王信:“老爺和夫人的意思是”
“得罪於法,尚可逃避;得罪於理,更沒處存身。只我的心便放不過我。我還想從容自在地活下去呢!這事我會對李二也有個交待的。”大主意一定,沈萬三心踏實了下來。
觀前街東首,一間小小的鋪面,商號上寫著“李二皮草店”。祖輩吃皮草飯的李二,從應天逃回蘇州後,迫不得已地將祖傳的寶物拿了當了些銀子,重操舊業,開了這家店。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店開張不久,在他對面,又開了家沈字商號的皮草行。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同行本是冤家。可這找上門來的冤家,似乎總壓著價在賣,同樣一件狐皮,李二從蒙古買來都要上百兩銀子,可對方卻只賣四五十兩。難道他們進貨只是三四十兩銀子?祖輩吃這行飯的李二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起初,他還以為對方是為了欺行而霸市,想搶走生意。可漸漸地他明白了,沈字商號本是聯為一體的,這個皮草行這麼幹的目的,完全是為了典當行裡的那件“月下葡萄”。
開業以來,李二的店裡生意冷清,門可羅雀。可對面的沈字商號皮草行前卻是人頭攢動,生意興隆。李二無力相拼,相拼的結果,是將老本拼光,那將更無力去贖回典當的寶物。
“這個奸商!”李二終日裡望著對門,恨恨地罵著。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眼見得那八個月的典當期就要到了,李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到處告貸,想湊滿那三千兩銀子,可只在一個遠親處借了二百兩,其餘的人,都一律婉拒了。他店裡的一個夥計都看出來了。
“李老闆,人家算計著你,你就死了那贖回來的心吧,這樣或許人家會放你一條生路,這樣我也有碗飯吃!”夥計勸著李二。
可李二怎麼能甘心:“我那寶物價值萬兩,這才典了三千兩銀子”
李二再不甘心,也沒有辦法了。到期的那天,他知道,在傍晚關店前,那“月下葡萄”還算是他的,只要他帶了三千兩銀子去贖。可關店前還不去贖,過了這時分,你就是帶了三萬兩銀子,那寶物也不屬於你了。可此時,他手裡只有幾百兩銀子,外加一些積在店內的皮貨。
夜晚,李二在他的皮草行內正失神地看著油燈的火苗。“月下葡萄”已然失去,可這皮草店還開得下去麼?他心內搖了搖頭。就算沈萬三放過自己了,可對門那沈字商號的皮草行,他們會放得過自己嗎?
正在這時,有人在門外敲門。店夥計開啟門,露出沈萬三和王信的臉。
李二也意外地站起:“沈老爺,你,你怎麼來了?”
沈萬三奉上一包銀子:“李老爺,這是七千兩銀子”
李二極感意外之餘,也很清楚地知道,這七千兩銀子是什麼意思。他的那件“月下葡萄”價值萬兩,沈萬三這是在和自己了這筆賬。可自己是無力贖回典當之物,典當行並不需要補上你典當物的著價啊。因此他看著沈萬三,不敢伸手去取那包銀子了:“沈老爺,那東西,我我是無力贖回,沈老爺何至於此!”
沈萬三不答,王信看著李二說:“李老闆,你到我們典當鋪典當的寶物‘月下葡萄’,後來讓張士誠拿去了,至今都未歸還,我們老爺也不好去討,在無奈中只好出此下策,讓李老爺蒙受損失了。”
李二一下子總算弄懂了背後發生的一切,心中五味俱全地說不出話來,然而當他想到今後他的那個皮草店時,不免哀求沈萬三饒了他,給他一條活路。可王信的話卻更讓他驚呆。
“李老闆,對門那家我們老爺開的皮草行,如老闆願意,我們老爺願請你來當管事,由你來經營。如李老闆要盤去,我們老爺也願以優價出讓。”
鉅商沈萬山 /吳恩培
八十四
李二這才真正地感動了。他頭腦裡急速地轉動著,是自己開個店,還是加入沈萬三麾下?自己開,可盤對方的店,沒個幾萬兩銀子,只怕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