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定成為帝王的人,不知會不會在下雪的夜裡想起曾經陪伴他九年的我……?
那些鏡花水月的時光……
“懷砂,出去走走吧。”
懷砂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默默地拿過披風披在我的身上。
我的腳傷還沒有全好,但是勉強行走應該不成問題,然而懷砂卻依然將我小心地抱起,放在庭院中鋪著雪狐裘的軟塌上。
庭院外是素白潔淨的雪。從滄州定製的賞雪燈籠在雪地中亮著微光,星空,池塘,搖曳的樹影和細碎的白雪,一切靜謐而美麗。
在冰國的時候也經常在深夜賞雪,多半是沒有龍觴陪伴的夜晚,我命下人在風泠殿中點起賞雪燈籠,一個人,寂寞地想著他和我的未來。
那時的龍觴非常寵我,可我知道,我和他是沒有辦法長久的。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未必會選擇去冰國,未必會選擇遇到他。龍觴是我心頭永遠的傷,糾纏得太深,偶一觸及便會疼痛入骨。我不知道這樣的疼痛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可是離了結的日子想必已經不遠……選擇攻打越彀的他和選擇死守歷州的我,終會拼個你死我活。
我望著庭院一隅的水池裡倏忽而逝的游魚,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蒼涼。
“大人,不要露出這麼憂鬱的目光。”
是懷砂的聲音,靜靜地從我身後傳來,在清冷的雪夜裡聽來分外寂寥。
我徵了一怔,緩緩地抬起頭來。
“懷砂?”
他的眸子隱藏在寂靜的夜裡,無聲地低垂著,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地回應我……
“今夜的事,我逾越了。”
他抬起眼睛望著我,目光亦是說不出的蒼涼,那樣的目光使我覺得我們之間隔著遙遠異常的距離,他站在我的對岸,是那樣地謠不可及。
“懷砂,我沒有怪你。”我低聲說。今夜的事可說是我自願的行為,我知道只要自己的態度再堅決一點,懷砂就絕對不敢逾越半步。可是,我做不到。
我需要一個人讓我忘記龍觴,忘記那些前塵舊夢,我需要一個地方,它能夠讓我覺得溫暖。
“懷砂,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個很怕冷的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若真說傷害,那也是我傷害了他。是我利用他的懷抱去忘記另一個男子,這樣的行徑……應該是有罪的罷。
“如果有一天,您覺得我傷害了您,那麼……會不會原諒我?”許久,身後的人這樣低了聲問,也許是夜深的關係,他的聲音裡似乎隱隱滲透著不安的情緒,聽來是那樣的寂寞。
“再也沒有什麼能傷害我了。”
我呢喃著回答,極低極低的聲音散落在夜風裡,也不知到他是否聽見。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大人,給我講講冰王龍觴的事吧。”
許久,身後的人這樣要求。我微微閉上眼睛,沒有立即說話。
龍觴……嗎……
那個人……我命中註定的枷鎖……
“龍觴……他是一個很好的君王吧。”想了一想,我淡淡地開口。帶著些微涼意的夜風吹拂著我的發,幽微的雪光流溢過庭院中精巧的燈籠,身後靜靜站著我唯一可以信任的男子……也許,這樣的夜晚正適合回憶。
“……
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在冰國的承幹殿,那時的觴還不是皇帝,那一天,他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袍站在帝王旁邊,烏黑如墨的長髮披散下來,腰間佩著劍,很冷傲狷狂的樣子。
那天在大殿上他很放肆地打量我,然而很意外地,那薄刃一般的目光竟沒有激起我的反感。我抬頭迎上他寒洌的眼神,然後,微微笑了一下。”
“哦?竟然真的是這樣。”
懷砂聽著,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他們都說那時的白泠一笑傾城,只淺淺一眼便勾去了太子龍觴的魂魄……看來,也並非全是空穴來風。”
“……懷砂。”我微微皺了眉。知道他是在說笑,可不知為何,心裡卻有一種隱約的痠痛。
“大人最近越來越小氣了,這樣就生氣了嗎?”
懷砂仍舊輕輕地笑,隨後卻望著我,道,“然後呢?大人,我想知道後來的事,方才懷砂說錯話了,大人請多多包涵。”
我被他的態度弄得哭笑不得,懷砂玩世不恭,浪蕩不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和他計較什麼?
我微不可聞地出了口氣,靜靜地望著池中的游魚,半晌,接下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