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院內正在發生的一切。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亮,和著這滿堂的燈,將一切照得纖毫畢現。
三人並排被繩索縛在長凳上,趴著的一面已經完全沒了好肉。身下的血水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匯成了一條小溪,剛剛還在亂扭呼痛的身體此時跟破布似的團成一團,早已不見人樣。
院中不時響起低低的悶在喉嚨口的哽咽聲,蘇令蠻驀地轉開視線,卻對上蘇覃戲謔的眼神,好似在說:“嘿,怕了吧?”
她真的不太明白。眼前這個蘇覃,陌生得可怕。
她也弄不明白自己。這些僕人輕率無知,以訛傳訛,可一切還罪不至死,形勢卻又推得她不得不如此。而她本可以阻止,卻還是在容忍這一切的發生。
“夠了,蘇覃,夠了。”
她突然道:“首惡春雨杖斃,其餘二人灌下啞藥,遠遠發賣。”
風中,好似傳來不知誰的一聲嘆息。
當晚,蘇令蠻便病了,高燒不止,滿口胡話。
巧心和小八輪流守夜,退燒藥灌了一碗又一碗,都不見好,哀嘆間,巧心忽然想到什麼,對綠蘿道:“綠蘿,你可能去將之前為我家二娘子治病的神醫請來?”
綠蘿搖頭:“二娘子這是心病。”
鬱結不舒,病情難解。
她看了看病榻上又瘦了一圈的蘇二娘子,幽幽嘆了聲——
到底還是個孩子。
可也幸虧是個孩子。
綠蘿想到那日夜間蘇小郎君乖戾冷酷的眼神,大拇指不自覺地搓了搓。
連著高燒三日,定州城裡一波又一波的大夫看過來都沒治好,卻奇蹟般的在賞梅宴前一天,蘇令蠻徹底退了熱度,甦醒過來,仿若一切都未曾發生過那般,該笑笑,該鬧鬧。
可巧心仍然敏銳地感覺到,她家二娘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說不出哪裡不同,只如微風捲細葉,清池蕩漣漪,眼裡彷彿有什麼東西沉澱下來。
吳氏亦放下心來,前幾日她日日都要來守上大半日,只是麗姨娘也不知怎的,突然見鬼似的將管家的對牌往她那一丟便龜縮在東廂房整日不出,害她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陣。
“阿蠻,吃些,你都瘦了。”
蘇令蠻無奈地撩起眼皮,“阿孃,嘴裡都淡出鳥來了,你讓我歇歇。”她推開廚房端來的清粥,朝綠蘿眨了眨眼。
這幾日,都是綠蘿偷偷喂她吃食,可惜這麼一耽擱就沒去學針灸,也不知居士那怎麼說。
此時,巧心拈著一張花帖進來:“二娘子,羅三娘子又送來一張帖子。”她看著蘇令蠻又小了一圈的臉,心疼地道:“二娘子,你明日的賞梅宴當真要去?”
天都熱了,梅都該謝了。
蘇令蠻伸手接過,開啟看了一眼,才遞還回去:“小婉兒逃不開,我總要去看顧著她的。”
“對了,這幾日我那大姐姐可擺脫癔症了?”
“說來也怪,”巧心將帖子歸置到一旁長几上用鎮紙壓著,才道:“就在二娘子你退燒之時,大娘子這癔症也好了。”
第33章 風雨欲來(五)
“二妹妹可是在說我?”
蘇令嫻笑意盈盈地邁進攬月居,她病了一場; 原就清麗的面上透著股白生生的嬌怯; 一時竟有弱不勝衣之感。
蘇令蠻驚詫地抬目看了她一眼,本以為經此一役; 大姐姐合該消停些; 知趣地不出現在自己面前才是——
畢竟蘇覃的那一下“杖斃”; 死的可是麗姨娘房中的春雨。
眼看這心照不宣失了效; 煩心人還杵在面前不挪步子; 蘇令蠻連話都懶得搭; 厭煩地轉頭,眼一闔嘴一張; 大白天光下打起了呼嚕。
蘇令嫻瞠目結舌,巧心連忙福了福身,打起圓場來:“大娘子見諒,二娘子病才剛好,精氣神未緩過來; 要不您改日再來?”
軟釘子碰了一頭,蘇令嫻卻毫不在意,搖了搖頭,笑容溫軟:“二妹妹這脾氣啊也不知像誰……”
她俯身為蘇令蠻掖了掖被角; 吩咐巧心好生照料著; 人便轉身往外走去。
小八端著盅銀耳羹輕聲輕腳地走了進來,朝外努了努嘴:“大娘子來了?”巧心點頭:“可不是?”
蘇令蠻睜開眼,若有所思地看著門口; 門簾子輕輕晃了晃,打頭進來一張熟悉的臉。蘇覃著一身大紅鍛織金團繡蜀錦袍喜氣洋洋地進來:
“二姐姐可大好了?”
一身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