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跨步地往外書房走,莫旌匆匆跟上,聲音發緊:“聞人先生說,事關重大,要親自與主公說。”
“唔。”
外書房轉瞬即至,夜來香還幽幽散著淡香,廊下的氣死風燈幽幽打著轉,照亮了一張尖嘴猴腮的瘦臉。
聞人野半佝僂著背,見他來俯身施了一禮:“主公。”
“進來說話。”
楊廷大步流星地進了書房,聞人野跟進去,莫旌上前一步將門闔上,守在了門外。
“可以說了。”
楊廷拿出打火石將長几上的琉璃燈點了,外書房平日沒有許可不能靠近,是以他做這些已經駕輕就熟,撥了撥燈芯,將燭火挑得更亮,亮到聞人野面上的每一絲褶皺都清晰可辨。
“劉生死了。”
乍聞這訊息,楊廷的眉梢都未動一動,聞人野接著道:“便在一個時辰前,京畿衙門的刑獄大牢裡,劉生將自己的舌頭拔下來,活生生痛死了。形容可怖,只留下一封血書,言:所行一切,全由一位姓林的官家所指使,只為構陷林侍郎,他心生痛悔,以致日夜煎熬,僅留血書一封明志。”
“姓林的官家?”楊廷似笑非笑:“莫不是說本王身邊的阿木?”
“正是,聽其言行描述,正是林侍衛。”
聞人野額間的汗滴答滴答地下,眼前郎君年紀不大,卻威勢赫人,讓他一時為其所懾,半晌才回過神來。
這血書一出,便將矛頭直指向楊廷,道這個局是早先給林侍郎佈下的局,從狩獵者成了被獵者。
“林侍郎是病急亂投醫。”楊廷一哂,不在意道:“便這個訊息?無甚,垂死掙扎罷了。”
林侍郎是因兼併土地獲罪,可明面上的罪名卻是縱子行兇,併為掩蓋罪行更做了許多錯事,全不是一件事。至於旁的……
聞人野想不通,但主子之所以是主子,並不必負責為屬下解惑,只得帶著滿腹的狐疑出了府。
楊廷被吵醒,也睡不著了,外書房的燈,亮了一夜。
第二日,果然京畿衙門那六品的官頂戴花翎被摘,劉生血書大白天下,本該被潑一身臊得敬王卻反而獲得了輿論的最大同情——
誰都知道,這天下都是他們楊家的,何況就看小霸王那不缺錢的架勢,哪裡會去與民爭地?
至於林侍郎那紈絝幼兒,做了那許多欺男霸女的錯事,動輒與人為那些花兒粉兒起衝突,青樓常客、楚館老餮,要說沒富得流油的來處,還真說不過去。
案件迅速地移交給了大理寺審理,原來聖人拖著欲轉圜的事,卻因著林侍郎這一步臭棋,快速高效地運轉起來。
第187章 自難忘
林侍郎風光了一世; 臨了卻馬失前蹄,被人捉著痛腳下了獄; 大理寺丞督辦; 由王右相和楊宰輔共同監理,頭上兩尊大佛壓著; 大理寺丞連推諉扯皮都不敢; 忙乎乎了一下午便審出了結果。
林侍郎自然不是鐵骨錚錚的硬漢; 招得痛快,不到晚上; 這份案卷便呈到了御前; 厚厚一疊卷宗; 期間含血淚累累,林天佑生前共糟蹋良家子三十六人; 其中六人還是不足十三的幼女; 只林侍郎手段通天,威逼利誘之下,這些無甚後臺的老百姓們也只能將這虧嚥進肚子裡去; 至於那不肯咽的硬氣人,早就蒸發不見了。戶部本便是管百姓戶籍; 消失幾個人; 實在是輕易得很。
“豎子可惡!”
楊照“唰”地一聲將案卷擲到了長几前,大理寺丞腦袋著地,頭也不敢抬一下。
“皇叔、右相,你們不妨看看; 我大梁竟養了這國之蠹蟲如此之久,實在可惡!”
聖人怒意昭彰,案牘上的琉璃宮燈將眼前一片照得瓦亮,楊文栩枯著眉頭斟酌,“不知聖人……是打算如何處置這林侍郎?”
王溪不動聲色地瞥了上頭一眼,這對翁婿近來很是處出些默契,道:“宰輔可有好的提議?”
楊文栩自然不會出這個頭,只捏了捏眉心作一臉苦惱狀:“此事非同小可,若一個處置不好,恐怕寒了天下百姓之心,臣怕是有心無力,還請聖人裁奪。”
楊照暗罵了聲“老狐狸”,嘴裡不搭腔,只道:
“皇叔這便是與侄兒見外了,依侄兒看,林侍郎依律當斬,林大郎便革去頂戴花翎貶為庶人,倒是婦孺稚子無辜……”
“萬萬不可!”
孰料方才還安靜的跟死人似的大理寺丞猛地坐直了身體,直視著聖人道:“當年太祖建國有言,律法嚴明則世道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