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路。”
楊廷擰了擰眉心,不耐道。
綠蘿朝裡看了看,轉身帶路,卻聽門內一陣“吱呀”聲,蘇令蠻一身素綾中衣,俏生生立在那,面白如雪:
“我也一起去。”
筍尖似的小腳丫落在地面,即便臨近初夏,這地上依然徹涼。
楊廷不贊同地看著她。
綠蘿便見向來冷靜自持、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敬王難得變了面色,足尖點過走廊,月白色寬袍如大雁般拂過眼前,卷著懵懂的美人迅速入內,幽幽燭火下,滲出的是點滴繾綣,帶著點埋怨與稚氣:
“穿鞋。”
昏暗的綠紗窗前,映出一個挺拔如修竹的郎君俯身為美人穿履的剪影。
綠蘿微微溼了眼睛,不知所措地想——便這般看著,竟讓人對情之一字,也有了格外的期待,著實是不該。
莫旌不知從何處掩了過來,遞來一個雪白的巾帕:“擦擦。”
綠蘿眨眨眼接了過來,待擦完淚,才發覺,形容古怪地看著莫旌:“你一個大男人還帶這個?”
莫旌沒好氣地看著這破壞氣氛的女人,無可奈何又不適自得地想:這般不柔軟的娘子,估計也唯有自己瞧得上了。
綠蘿將帕子收了起來,道:“髒了,洗淨了再還你。”
莫旌咧開嘴笑得傻里傻氣,撓撓腦袋:“好。”
林木在暗中看得發笑,這大傻個兒啊。
***
蘇令蠻穿好繡花鞋,楊廷看了看,又繞去壁鬥櫥另取了件薄麾幫她細細繫好,直到看著眼前人上下被包得一絲不露,才滿意道:
“走吧。”
蘇令蠻捏著襟前的扣子,手緊了緊,“好。”
既然說好了要信他,便該信才好。
兩人俱是功夫在身之人,不一會便在綠蘿帶領下,來到了西偏院。
院內燈火通明,守門的粗使婆子打了個哈欠,卻突見王妃跟前的大丫鬟出現,唬了一跳:“綠蘿姑娘?”
婆子向前看去,便見夜色下一對璧人踏月而來,她雖不到主子跟前伺候,可也遠遠見過王妃王爺兩人,一下子便認了出來,險些沒趴在地上,忙垂著腦袋行大禮:
“小的拜見王爺,拜見王妃。”
“院中情況如何?”蘇令蠻米了眯眼,看著院中好似動靜不小的模樣。
“哎喲,敬王妃,您莫要進來,這裡邊晦氣,那春滿娘子沒來幾天便病歪歪的,按說好吃好喝伺候著,除了不讓出來,也沒誰虐待啊?”
婆子滿口子怨言:“而且平日裡還好跳個舞,弄得悽悽慘慘的調子,小的聽著實在不吉利。”
楊廷一言未發,蘇令蠻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他情緒如何,只道:
“開門。”
粗使婆子“哎”了一聲,將門搭子下了來,人退開一邊,還待說話,卻覺一陣風過,方才看起來還柔柔弱弱的敬王妃竟然動作不慢地拂身而過,雪白的大麾拂過門邊的灌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敬王也冷著一張臉,進了院子。
“綠蘿姑娘……”粗使婆子正要說話,卻見這大丫鬟面無表情地朝她看了一眼,也跟著進了去
“這都什麼事啊。”粗使婆子心有餘悸地朝裡邊的院子看了眼,平日高不可攀的人怎麼今日一個兩個都進了這座院子。
那兩人有這麼重要?
婆子搖搖頭,想不明白。
“春滿?”
春滿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只覺得自己大約要死了,才能看見這樣一張臉,筆墨難描、世間難尋,不過是一眼的風情,便能勾魂奪魄。
同是女人,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是地上泥,她是天上月。
蘇令蠻皺眉看著這病得神志不清的女子,伸手要探脈,卻被楊廷按住手:“蠻蠻,莫惹上病氣。”
秋實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她之前沒日沒夜地照顧春滿,一直睡在屏風隔出的小間上,聽到動靜出來,第一眼便瞅見了敬王,眼睛一亮,還沒注意蘇令蠻,便奔了出去,欣喜道:
“王爺?您終於來看我們了!”
待到眼前,見到與敬王並立的女子,才呆住了。
“拜見王妃。”
秋實喏喏道,小心翼翼地看了敬王妃一眼。
春滿聽到動靜,勉力睜開眼,才發覺旁邊還站著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眼睛立時溼了:“王爺,您也知道春滿要死了,所以來看看春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