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終於在一處驛館前停下。翠兒走過來攙扶謝朝華下車,謝朝華出了車子,抬眼只見夕陽紫紅色的餘暉,如血似漿。
謝朝華隨著謝瓊走入驛館,裡面有人急急忙忙迎了出來,行禮問安,領著他們進到堂中,安排歇宿。
有一個小廝將謝朝華領至一間房內,不一會便按謝朝華吩咐,送來了熱水。謝朝華打發翠兒她們也去換洗,把自己浸泡在木桶裡,溫熱的水貼著有些冰冷的肌膚,讓她有些昏昏欲睡。窗外一樹紅梅正開得嬌豔,鼻間隱隱聞見淡淡梅花香氣,金色陽光灑落庭。
翠兒過了一會進得屋裡來,為謝朝華輕輕搓背按摩,“聽說此次樓南國內亂,何少將軍立了大功呢要不是他,二小姐這皇后怕是做不了幾天。”
謝朝華淡淡一笑,翠兒言下之意她明白,說起來前世對於這段記憶她十分模糊,只因事不關己,那時候的她精力都放在如何接母親回府之上,當時朝廷上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太關心,所以記憶裡對此事只是大概有個印象罷了。
如今她們得知的結果只不過一句輕鬆的 汝陽王勝。”可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殘酷的皇權之爭又豈能不流血?更何況此番東林王是報了推翻楚楠忻的決心,這一場戰爭已經不是不見刀光的奪嫡之爭,而是真刀實槍的殺戮。
東林王此次想來是覺得楚楠忻剛剛登基,諸事繁多,對於他定是會疏於防備,於是一聲令下,直取離樓南都城僅百里之遙的城池,一來也是東林王到底這些年根基頗厚,軍中應該也有他的內應,故而很快就佔領此城。然後以它為基地,開始運籌打算攻入都城。
而樓南都城裡的大將可巧竟然犯了舊疾,床都起不了,更遑論騎馬上陣殺敵了,何元吉雖不是樓南國的將軍,可作為護送公主出嫁的和親將軍,自然有責保護公主安慰,而此次除了逼退敵軍之外就只有坐以待斃了。
故而何元吉自動請纓,打算親自率三千精騎與東林王軍隊決戰。
何元吉曾經與匈奴對戰時,就曾如此幹過,可此番看來依然是年輕氣盛之舉,試想那與匈奴作戰時還尚是領的是他自己的何家軍,可此番卻是率樓南軍隊,如此這般衝入敵陣,實在是太過冒險。
雖然知道結果,可今世謝朝華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依然大吃一驚。何元吉就這樣以四千人硬生生將東林王軍殲滅近一半,逼退到金渡江江畔
雖沒有親臨當日的金渡江江畔,謝朝華卻彷彿可以聽見撕殺聲震天,屍首堆積如山,血染半條江面。想這樓南人傑秀靈之地,頓時成為修羅煉獄之地,不知多少文人騷客要扼腕嘆息。
說起來,堂叔謝瓊的此番調任與樓南國的這次內亂也有些關係的。
兗州地處西南,與樓南國距離較近,且道路四通八達,一直是兵家重地,皇上派謝瓊任兗州刺史,怕也是有心防著楚楠忻的吧。
當初既利用楚楠忻,如今卻又要多加防範,這就是所謂的政治。
謝朝華想得有些出神,就聽翠兒道 姑娘,起來吧,水都要涼透了。”她這才回神過來,起身穿戴妥帖。
“姑娘適才想什麼這麼入神?奴婢不過就稍稍提了何少將軍而已。”話還未說完,笑得卻很是精怪,“何少將軍此番立了大功,不日歸來,怕是……”翠兒這話故意不說下去,可言下之意任誰都聽得明白。
謝朝華瞪她一眼,正想說她幾句,外面忽然想起了聲音,說是謝瓊有事情要與謝朝華相談,吩咐她過去。
謝朝華心中疑惑,這一路之上,自己與堂叔謝瓊的面都見不到幾次,而每次見面叔叔都好像有些故意避開她似的不多說一句話,可 這會兒突然眼巴巴打發人來相請?還說有事情相談呢?
謝朝華還未走到謝瓊所住的院子門前,就福伯就迎了上來,眉宇間也帶著些愁容,道 大小姐,老爺等您多時了,快請進吧。”
謝朝華點點頭,走進屋子,可並未見到謝瓊,偌大個院子裡面連個下人也沒有,謝朝華正有些納悶,聽聞屋外傳來琴聲,正是熟悉的調子,這是她今生聽過的第二回了。
謝朝華聞聲尋了 ,轉過簷廊,看到謝瓊獨自一人坐暖閣裡,蕭瑟風中,琴聲曼妙,只是滄桑之意甚濃。
“叔叔。”謝朝華輕聲喚道,這樣悲涼的調子不宜多撫。
謝瓊放下琴,靜默片刻,嘆了口氣,道 在外就不要多講究這些虛禮了,坐著說話吧。”
謝朝華坐了下來,抬頭看向謝瓊,覺得這些日子他好像有些老了,眼角的皺紋比之從前多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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