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自負擁有兩世記憶,自命對風月無情,通達人世,然而……然而你竟然糊塗到,一個少年愛了你將近整整六年,直到他慷慨去陪你赴死的地步,方才知曉。
花木槿啊花木槿,你根本羞於兩世為人,你徹底算是白活了你……
我想開口,聲音卻被淚水堵住,我根本無法拒絕他充滿希望的眼睛。
非珏說愛我,卻不得不奔向他輝煌的皇位,非白說要我一輩子,卻不知身在何處,正保護著靖夏王的金枝玉葉。
在這動盪的年代,猶其是在這危難的時刻,現在守在我身邊的,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卻是宋明磊。
只有他浴血奮戰,體無完膚地保佑著我,而他原本可以和原非煙一起回到洛陽,立下大功,更會受到原家的重用,以他的才華,憑著原非煙對他的感情,入墜原家,早晚之事,在這亂世之中,定能大展拳腳,爭雄天下。
“二哥,我,我花木槿何德何能,何幸能讓二哥青眼有加?”我流著淚,卻再不敢看他的眼睛,彷彿不忍打破一個天真地孩子望著世上最甜美的糖葫蘆時的眼神。
可是宋明磊卻輕拭拭我的淚水,我抬頭望去,他那清澈的雙眼,充滿感情的看著我:“木槿,你可知道,當初加入小五義,我只是一時隨性而為之,可是自從有了你,有了小五義,二哥,我才覺得原來……原來這骯髒的人世間亦有美好的事物,木槿,我……”
這時,一個子弟兵提著大刀衝進來,驚魂未定地說道:“南詔兵攻上玉女峰了。”
我們所有人一驚,宋明磊奇幻的的眼神如明燈晝滅,他撐著我的肩膀,緩緩地站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最森冷的殺氣,他沒有再穿上甲衣,只是扯下布條,將雙戟牢牢綁在手上,他對我回眸燦爛一笑:“看來,二哥註定是不定陪你過那夢想中的平靜生活,然而……”
我隨著宋明磊走出林子,來到崖邊,只見山下燈火如巨龍婉延,活捉原非煙的叫聲此起彼伏。
“四妹,你知道嗎?”宋明磊背對著我柔聲說道,愉悅而深情:“宋明磊這一輩子,只做了兩件隨心的事,一件是結拜了小五義,還有一件,”他回過頭,燦若星子的眼瞳看著我,微笑著,黑夜的雪落在他的披散的發上,長髮隨風飄揚,如墨玉瀑布瑰麗,“那便是今時今日陪你衝下山來,即使到這一刻,我也不後悔,所以……”
他的語調一變,有些悽絕而堅定地說道:“木槿,你要答應二哥,絕對不能遵受小五義結拜時的誓言,無論二哥會怎樣,無論你受多大的罪,吃多大的苦,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撐到援兵到來為止。”
我明白宋明磊的意思,戰爭意味著身為弱者的女性將會受到地獄般地摧殘,我的眼前閃現出在紫棲山莊裡看到很多被輪暴的丫環屍首,被開膛破肚,橫七豎八地倒在紫園裡,如果我被生擒,即便沒有被識破假原非煙的身份,恐怕也是難逃被敵軍凌辱的命運,可是宋明磊卻一定要讓我活下去,甚至不惜違背小五義的誓言,一股暖流在我的心中如野草般滋長,我看著宋明磊,心下大戰在際,定要讓他無後顧之憂,便使勁地點點頭,微笑著,不讓眼淚滑落。
於是我忽然間也不再害怕了,我也學著宋明磊,把酬情綁在手上,再不退縮,對著爬上來的南詔兵狠狠揮去,一刀接著一刀,任那刺鼻的血腥噴到我身上。
這時我看到隊伍中有一個人貌似首領,正哇哇地用類似閩南的語言指揮著軍隊,我取下一個南詔兵屍體邊的弓弩,反手取出長箭,藉著敵軍的火把,對準他張弓即射,“啊”地一聲,那個將領倒了下來,南詔兵的隊伍開始亂了,暫時停止了進攻。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隨著一聲長嘯,箭羽銳利地劃破長空,直衝玉女峰上,我們只能用一邊兵器擋著,不斷往密林深處退,黑暗又籠罩了我們,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子弟兵跟著我們,也不知道宋明磊流了多少血,只有前方沉悶的腳步聲,只聽到前方的宋明磊,他的呼吸越來越重。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天際艱難地翻出魚肚白,一輪紅日如火球噴湧而出,彷彿欲燃盡世間一切的醜惡,照亮這個血腥的寰宇,我抬眼望去,我們身在一處斷崖旁,身後最後一個子弟兵,如刺蝟般背上插滿了箭羽,年輕的雙目盡帶血淚,口中輕輕喊著:“娘,俺回來了。”
說罷,猶死不瞑目,彷彿滿腔期望他的孃親,前來迎接他,為他添上新衣,我過去顫著雙手覆上他的雙眼。
此時,我的淚已哭幹,心如荒原枯井,回過頭去,宋明磊身中數箭,血流不止,他靠在大樹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看著我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