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于飛燕拼力保護,我也會被叨得體無完膚吧,于飛燕,我的大哥,不知今生還能見到你嗎?
宋明磊平靜地說道:“你那時哭成了淚人兒,在大哥身邊照顧了一夜,眼睛都熬紅了,我怎麼也勸不住你,”他的臉慢慢隨著往事沉了下去,將臉隱在陰影中:“四妹知道那時我在想什麼嗎?”
“你一定是在心中罵我做事不知輕重,連累了大哥,”我小聲地說著,慚愧之意浮上心頭,宋明磊慢慢抬起來,卻依然埋在陰影中:“四妹,我那時只是在想……”
話音未落,山下驚慌的嘶殺聲驚天響起:“原家軍衝下山了。”
宋明磊抬起臉來,神情已是一片蕭殺,聲音一變:“各位兄弟,我等今日就為西安城的老姓報仇,大家殺個痛快吧!”
話音剛落,那一千名男兒大吼聲中,猙獰著臉衝下山去,宋明磊緊握雙戟,攜著我,也緊緊跟隨著眾人衝下山去。
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兩軍接兵,帶火的箭矢如星雨飛來,血腥味立刻瀰漫開來,夜空被火箭燃燒著,照亮了整個血腥的世界,如白晝一般,我放眼望去,男人們互相如獸一般,惡狠狠地瞪著對方,拼命砍著,殺著,斷肢,殘臂在空中飛舞,被火點燃,發出刺鼻的肉焦味,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刺激著我所有的感官。
我的胃痛苦地翻滾著,幾欲乾嘔,這是一個人間地獄,人們為了生存這個最簡單也是最殘酷的目的,互相殘殺關,我努力拉著獅子驄的韁繩,不致於倒下,耳邊忽然一片寂靜,所有的嘶殺聲離我遠去,腦中只有反覆浮現出櫻花林中,與非珏讀著青玉案的畫面,但立刻被漫天的血色撕個粉碎,我究竟在哪裡?
眼前一片血紅,一個身子被劈了一半的子弟兵,血淋淋的肚腸流出身體,正死死地拉著我的韁繩,他的年紀和素輝差不多,兩隻眼睛像死魚一樣凸出來,滴著鮮血,死死盯著我,口中吐著血沫,好像要開口對我說什麼,我駭在那裡,忽然那顆年輕的頭顱飛了出去,他的軀體像破棉絮一樣倒了下去,身後站著一個同樣年輕的南詔兵,手提大刀,兇狠地盯著我,混身是血,他伸著手來拉著我,獅子驄長嘯一聲踢翻了那個南詔兵,瘋狂地向前衝去,我緊緊附在馬背上,四處搜尋宋明磊,可是那裡都是滿臉血汙的人在互相殺戮,根本找不到宋明磊,不斷有人倒下去,然而更多的南詔兵向我湧過來,興奮地喊著:“活捉原非煙,活捉原非煙。”
很多人過來拉我下馬,震耳的喊殺聲中,我的眼前一片血色,不知道什麼人拉住了我的腳裸,我顫抖地摸到著腰間的酬情,砍向那支手,一聲慘叫,我得到了自由,於是我開始揮舞著手中的酬情,拼命砍著,很多粘稠的液體噴射到我的身上,染紅了一身名貴的懷素紗。
殺到谷底,天已微微發白,突然我的馬淒厲地嘶聲長嘯,猛地向前載倒,我也狠狠地摔了下來,天旋地轉間,我才發現我的座騎,那匹原非煙的愛騎獅子驄,一身的白毛幾乎被血染成赤馬,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卻比不上她那一雙前馬腿的致命傷口,原來早已被齊生生地被人砍斷了,獅子驄痛苦地睜著漂亮的馬眼,看著我嗚嗚哀鳴。
隔著散亂的頭髮,我看向那個斬斷馬腿之人,眼前傲然站著一個高大的南詔將領,赤黑戎裝,血汙滿身,烏盔下帶著可怕的鬼面具,面具的雙眼鏤空,一雙瀲灩的紫瞳盯著我,閃爍著獵食者的貪婪和興奮。
一剎那間,我的心臟一陣收縮,跳得奇快,我根本分不清這是華山雪谷,還是在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地府。
不,我一定還在地府中,我完全被恐懼所征服,有些歇斯底里地狂叫了起來,看著他向我伸來覆著盔甲的手,明明知道要跑,要用酬情去砍……然而我竟然駭得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根本動不了。
我的理智崩潰前,一雙有力的手將我拉上了另一匹戰馬,使得那個紫瞳惡魔,只是扯到我的一片懷素紗衫。
我抬頭,原來是披頭散髮的宋明磊,我瑟縮在他的懷中,混身發著抖。
我伸頭一看,那鬼面紫瞳的戰將依然昂首站在那裡,那雙嗜血的紫瞳,冰冷而不甘地目送著我們的離去,這時身後正好一個子弟兵襲來,他連頭也不回,左手反手一揮堰月刀,已將那個子弟兵攔腰砍倒了,更多的血噴在他的鬼面上,順站表情如冰的黑麵具上流下來。
而他覆著甲的右手緊緊捏著我的紗裙一角,在風中飄揚,形成了一幅無限悽美,但卻妖異無比的畫面。
第二卷金戈夢破驚花魂第三十九章清泉濯木心(二)
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