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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時候,她才明白了那抹表情意味著什麼。

斛律光的營帳裡,靜謐的氛圍下只有火爐裡松木偶爾發出“劈啪”燃燒聲。桌上的茶早已冷卻,氣氛有點壓抑。

恆伽靜靜地躺在那裡,淡淡燭光為他那蒼白的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色澤。身上的幾處傷口幾乎深及入骨,雖然已經止了血,但看上去卻依然是觸目驚心。人已瘦損得厲害,顴骨微聳,眼窩深陷,憔悴的容顏上除卻墨染般的修眉和長睫,只餘一片灰白,若非胸膛仍有淺淺起伏,簡直就像一個死人。

“長恭,正如你所見,恆伽身受重傷,一直處於昏迷中,至今都沒有醒來。”斛律光在一旁說道,平穩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哀傷。

長恭跪倒在他的面前,直直地凝視著他的臉,雙目中佈滿了血絲,喉頭彷彿被什麼堵住了,就好像每說一個字就會深深刺痛自己的心臟。

“那日我們遇到斛律都尉的時候,他正好被宇文憲的人圍攻,不過當時他帶著那個面具,所以我們還以為是……”段洛頓了頓,“只可惜我們還是遲了一步,斛律都尉當時已經身受重傷,我們將他救回來之後他就一直沒有醒來過。”

“不過奇怪的是,恆伽這孩子既然要來我這裡,為何偏偏去選那條險峻又偏僻的小路……不然的話,也不會傷得如此嚴重……”斛律光沒有再說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恆伽忽然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呻吟,面色變得潮紅,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長恭急忙轉身拉住了一旁的隨軍大夫語無倫次道,“快,快看看,他,他是不是要醒了?”

隨軍大夫上前檢視了一下,面色大變,沉聲道,“斛律將軍,都尉他病情惡化,要是今晚還醒不過來的話,恐怕……”

大夫的話就好似晴天霹靂一般,眾人神情惻然,斛律光紅了眼圈,而段洛已經落下淚來。一室愁雲慘霧,本來怔怔望著恆伽的長恭卻突然抬起頭來,淡淡道:“斛律叔叔,恆伽一定能熬過來的。”她英挺美麗的面容蒼白得沒有一絲顏色,眼神失了清明,反而亮得灼人。

“長恭……”斛律光剛想說什麼,又見她語氣無比肯定的說道:“恆伽會醒的,斛律叔叔,你們不要太難過,恆迦會醒的。”她說完了話,目光便又落回到恆伽身上,只是那麼專注的望著,神情淡淡,卻隱隱蘊著一絲期冀,彷彿可以就這樣一直等著,直到他睜開眼睛的一瞬。

在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平靜,腦海裡突然想起了所有和他在一起的情景……

想起了相遇的韶光。

想起了那些瑣碎,那些細微。

想起了那些一直以來被忽略的種種溫情,種種馨香。

那些朦朧不清又曖昧不明的種種。

五歲第一次初見時,想要害他不成,反而被他推下了湖。

崔府外,他淡淡地對她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第一次出征時,一起並肩作戰。

草原求親時,他溫柔地看著她,“說下去,櫻桃。”

那個恐怖的夜晚,他硬闖進了昭陽殿,帶著她離開那裡。

差點被九叔叔識破的身份時,是他及時的化險為夷。

失去大哥的時候,他在她耳邊說,“哭有時,笑有時,悲傷有時,歡樂有時。”

三哥入獄的時候,他在為她奔波。

失去了親人的時候,被親人欺騙的時候,都有他在身邊……

還有那一句永遠無法忘記的……“男人的愛,不是為了所愛的人犧牲自己的生命,而是和所愛的人一起活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只知道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在心底燃燒。

其實不是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吧?相逢相處之間,點滴絲縷,微妙曖昧朦朧氤氳的件件樁樁,全部都是無孔不入的柔軟的種子,一點一滴將身心全部佔滿,然後緩不留痕地紮下根,生出芽,抽條吐枝逐步生長直至於蓊鬱蔥蘢,千仞萬丈。對於這種瑣碎細微的點滴相處習以為常,有如空氣在身旁一般,斑斑離離散落進心脈的每一個角落裡。不該沒有覺察的,這種細碎的點點滴滴帶來的溫暖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當時只道是尋常。

銷魂噬骨的尋常。

相見亦無事,不來常思君。

這種感情也許是在將要失去的時候才能被意識到,可是,當她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他卻要消失了。

就這樣消失,連給她反悔的時間也沒有。

她閉上了眼睛,任由心臟被綿延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