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已經準備拔腿離開的石磊,邊捍衛再度嘆了口氣,越發的顯得老態龍鍾。
看到邊捍衛的模樣,石磊突然又有些於心不忍,畢竟邊捍衛始終只是一個想要保護自己得意門生的老人,他並沒有壞心,相反,他還在想著挽救一個走在錯誤道路上的官員。
“邊伯伯,其實周偉順是主動交代和被審查的結局能有多大區別呢?財產毫無疑問的要沒收充公,意圖謀殺始終只是自由心證,不可能有什麼證據,他本身也就是一時念起,好在沒有釀成惡果。他的問題現在也就是官*商*勾*結,貪汙受賄麼,判個十幾年到頭了。他始終是個廳級幹部,即便在裡邊也不會吃太多的苦。你真想照顧他,估計他七八年後也就出來了。難道您還想他主動交代之後,可以判他無罪或者緩期麼?像是他這種人,沒有了官位,也沒有了這些年他弄到手的錢,難道您覺得坐不坐牢會有什麼區別麼?這些話我不想說,說出來就好像感覺自己跟他沆瀣一氣一般,但是我是真不想看到您為他這件事繼續這麼難過了。”
邊捍衛已經徹底沒有了聲音,也不知道石磊這些話究竟能否對他起到作用,周偉順始終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官員,也是他一手扶持的官員,現在卻落到這步田地,邊捍衛的心理,是沒有人可以揣摩的透的。
過了許久,邊捍衛哆嗦著雙手摸出一支香菸,可是半天都沒辦法打著火。石磊嘆口氣,接過邊捍衛手裡的打火機,幫他點燃了香菸。
抽了口煙之後,邊捍衛才又嘆了口氣說:“其實,我還有個考慮,原本是不方便對你說的。孩子,你知道麼?現ω}在省裡有多少人在等著,或者說在盼望著周偉順死撐到底?如果他主動交代,那麼省裡肯定就會到此為止了,絕對不會繼續追查下去,偉順身上也的確就是個經濟問題,加上這次的瀆職罪。可是如果他拒不認罪,最終從碧波建築那邊開啟缺口的話,你知道那將會是什麼後果麼?”
石磊心裡猛然一驚,似乎一瞬間明白了邊捍衛的意思。
“我和偉順之間的關係,我固然想要在一定範圍內保護他一下,但是我也希望可以保護其他的幹部。偉順這個人我太瞭解了,一旦他確定我和楊明書記都放棄了他,他百分百會選擇交待其他問題,來爭取出路的。而這,就是省裡許多官員最希望看到的結果。為官這麼多年,我和楊明書記自問可以問心無愧,至少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一方百姓。只是,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在某些官員的位置上,我們也不敢就拍著胸脯說一切都沒有問題。我不是怕偉順不顧後果的撕咬會害得我在這把年紀丟了官帽,而是擔心會影響到整個江東省的局勢。不是我的話說的誇張,你這麼聰明,可以好好想一想。”
潤揚已經地震了,當然這指的是政壇,而如果周偉順下馬之後反咬一口,會不會引起江東省政壇的地震,沒有人知道。即便出不了大事,也會從某種程度上改變江東省政壇的格局,至少會給楊明書記的反對者們,找到一個很好的契機。為官這麼多年,沒有人敢說自己屁股下一定是完全乾淨的,就彷彿趙以達,他固然沒有跟碧波建築有任何的牽連,但是他的秘書王慶慶,卻是主犯之一。這件事結束之後,趙以達不會因此丟掉官帽,但是他在潤揚市委裡原本的強勢,必然會遭到極大的削弱。而隨著周偉順的力量被瓜分和瓦解的同時,石為先和張同訓這個新的派系的成長就成為必然。石磊敢說石為先和張同訓的粉墨登場只會是好事不會是壞事,可是他又怎麼敢說周偉順的事情如果真的影響到省裡,楊明書記的權威被挑戰之後,新崛起的派系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呢?
這些本不是石磊或者石為先以及張同訓需要考慮的事情,但是,作為邊捍衛和楊明,他們必須步步為營。官場素來都是如履薄冰,舉步維艱,面對官員的問題,保護某個官員的同時,也就是在保護他身後的那些官員以及受到他的蔭護的官員,也更是在保護一方百姓。
這話說的似乎有些牽強,但是細細想來,的確有道理。
從前有個笑話,古代一個貪官到任某縣擔任縣官,五年任期之中,將此縣地皮挖低三尺,可見其貪到如何地步。五年之後,縣官換任,全縣百姓卻大張旗鼓挽留此人,不肯讓他走。有人問那些百姓緣由,百姓們說:“他已經讓本縣地皮薄了三尺,他也撈的差不多了,繼續留任的話,所貪也必然有限。可是如果換個老爺,怕是本縣的地皮又要薄下去三尺,這麼五年五年更換下去,怕是這地皮遲早要被挖穿的。”
雖然這只是個笑話,但是也從某種程度上傳達了官場上的一些隱性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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