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龍安看一眼胡倩兮，並順著她眼珠轉動的方向望去。

只見旁邊那張棗紅臉上，雙眸精光閃爍，正直勾勾望著自己。

那眼神，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一股威嚴，傳來一種壓迫感。

那不是好『色』的眼神，不是望向胡倩兮，而是在看著柳龍安。

在柳龍安他們四人當中，龍鯉雖已化成了人形，但在人間行走，也只有兩三個月的時間。風浩渺則一直生活在妖族群中，對人間的事情，大多隻是耳聞。這兩人經歷有限，對人類到底有多聰明，又有多麼狡詐，毫無經驗可談。

柳龍安與胡倩兮卻是經常與人類打交道，明白他們的眼神和臉『色』，瞭解他們的內心世界。

此刻，柳龍安看出那人功力深厚，已然識破大家身份，於是向他抱拳道：“朋友，柳某這廂有禮了。咱們都是善良之輩，到此是為了禮佛，還有拜見我的哥哥。不敢問您，是認識在下，還是有何見教？”

那人眼中精光收斂，臉『色』漸趨平淡，說道：“巧了，我也是要禮佛，拜見我的哥哥。”說完，他緩緩站起，竟然向柳龍安走了過來。

龍鯉忽地站起，身上驟然散發出陰冷之氣。

他見那人學主人說話，顯是無故搭訕，於是本能地站起身來。只等主人一個眼『色』，他便要竄過來動手。

棗紅臉對他視若不見，走到柳龍安面前，道：“幾位若是邀請，我可以到你們桌上坐坐。”

柳龍安急忙起身，笑道：“素昧平生，坐在一起，豈不是很尷尬？”

棗紅臉道：“你說的韓山童、賽李逵，我與他們也都很熟悉。”

柳龍安見他臉上並無惡意，心道：“即便他想捉妖，憑我們幾人的本領，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被捉走的。”伸手肅客道：“請坐。”

棗紅臉氣度嫻雅，坐在柳龍安身邊，對柳龍安和龍鯉擺手道：“兩位都請坐吧。”那神情倒有些反客為主了。

看到小二將飯菜端上來，棗紅臉道：“小二，快去拿一罈老酒上來。”

小二答應一聲，慌忙奔去。不一會兒，抱著一個青『色』酒罈回來，放在棗紅臉面前。說了聲“各位慢用”，又像風一樣跑開了。

柳龍安道：“龍鯉，還不倒酒。”

他經歷過種種兇險，知道下毒的手法，既繁多又隱秘，因此不肯讓那人觸『摸』酒罈。

龍鯉急忙站起，搶過酒罈子，除去紅『色』酒封，將眾人酒杯一一倒滿。

柳龍安雖不喜喝酒，卻也不怕喝酒。他的酒量很大，曾與劉福通拼酒，一次喝上十幾斤，並不醉倒。

他向棗紅臉舉杯道：“來，幹一個。”仰面喝乾。

棗紅臉眼中滿是笑意，迫不及待地一飲而盡。

他抹抹嘴，讚道：“好酒！就是這個味！”

等龍鯉將酒倒滿，他又舉杯道：“再乾一杯？”

柳龍安與他對舉，而人又是喝得涓滴不剩。

一連對飲十幾杯，棗紅臉氣餒道：“閣下屬龍，本就能夠豪飲。加上又是個酒漏，千杯不醉，在下不是你的對手。”

柳龍安一怔：“酒漏？”他明白對方所謂“屬龍”，是說他為龍。但這“酒漏”一詞，卻是第一次聽說。

棗紅臉道：“你的胳肢窩裡，還有你的鞋子裡，是不是都**的了？”

柳龍安動動腳趾，覺得腳下溼滑，恍然大悟道：“過去喝酒腳底下難受，一直以為是汗腳，原來是漏酒！”

棗紅臉道：“我已經有十年，沒喝到這裡的老酒了。真是好酒，讓人忘不了啊。”

柳龍安道：“你跟韓山童和賽李逵是朋友？”

棗紅臉道：“他們都不允許，可不允許又怎樣？”

柳龍安見他眼望酒罈，就像看到了親人，問他道：“不允許什麼？”

棗紅臉端起酒，自喝了一杯，續道：“波斯的酒，就像馬『尿』一樣難喝。還是這裡的老酒，喝著地道。”

柳龍安心道：“原以為酒過三巡，大家聊聊大哥和賽李逵。想不到這人是個酒鬼，三句話不離喝酒。不過聽他說話，倒像是久遊歸來，喝到了鍾情的好酒。”

棗紅臉酒量極大，堪堪又喝了十幾杯，這才漸漸酒意闌珊。他站起道：“不瞞各位，我這囊中羞澀，只好在這兒蹭頓酒喝。謝謝你們盛情款待。”說完趔趔趄趄，穿過酒桌和人群，向店門走去。

柳龍安等人都目瞪口呆。

原來是個白吃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