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義道:“二十年來,我和你母親提心吊膽,東躲西藏,還不就是為了能活在一處。為父沒有半點功夫,哪像你這般英雄豪邁。救你母親的事情,是想都沒敢想過的。”
他嘆口氣,又道:“你的舅舅喜琴子,溫文爾雅,『性』情敦厚。他和你母親兄妹情深,沒有他就沒有咱們全家的今天。如果能避開金龍王,找到你這位舅舅,你母親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柳龍安喜道:“那我這幾天就動身前去找他。不管千難萬險,我總是要找到他。他是我親舅舅,不信他們還能把我給吃了。”
柳雲義擺手道:“不忙、不忙。你這才到家,我們還沒高興夠呢。”
柳龍安點點頭,對白龍道:“娘,您聽到了嗎?過些天我就去找舅舅,讓您變回美貌的母親,和我父親才子佳人,咱全家就真的團圓了。”
白龍歪著頭,認真聽他講話,又用臉頰在他臉上不住摩挲,顯是對兒子不勝愛憐。
柳雲義道:“你剛才說,那個劉家小姐回來報仇,這讓我倒想起一個人。半年前大都出了個女魔頭,一把火燒了盧邱寺,對和尚大開殺戒。弄得城裡各個寺院,和尚們不敢出門,香客也不敢去上香。劉府本來已經成了盧邱寺別院,裡面的和尚忽然全都被殺,劉家大院一下子變成了凶宅。看來,這個女魔頭一定就是劉小姐了。”
柳龍安點點頭道:“劉雨菲身懷滅門大恨,肯定不會饒過那些仇人。”
嘴上說著,心中暗生欽佩:“紅梅山莊與南家臺、盧邱寺同氣連枝,既然知道她回來報仇,一定會轉告盧邱寺。盧邱寺雖有戒備,仍然死了不少和尚,這劉雨菲真是智勇過人。”
又想到:“劉雨菲報仇心切,看來殺人不少。只是聽父親說,明瞭和尚功力高深,恐怕劉雨菲不是對手。”心中不免擔心起來。
說完劉雨菲,一家人又敘起家常。
白龍不時與柳龍安臉臉相貼,難分難捨,看得柳雲義又是歡喜,又是心酸。
次日,柳龍安告訴父親一聲,便獨自到劉府勘察。
這裡原本是南宋小皇帝趙顯的住處。他四歲登基,六歲被俘。元蒙人對待宋朝遺孤,不似對待金國皇家那般殘忍,大多給予封賞。忽必烈賜封趙顯為瀛國公,並給他建了這座闊氣的府邸。
趙顯八歲時,南宋名將文天祥被捉,死不投降,忽必烈便拉了趙顯前去勸降。文天祥見到小先皇,痛徹心扉,只說了四個字“聖駕請回”,便北跪痛哭,再不說話。忽必烈見主子勸降都不管用,雖然萬分惜才,也只得抱憾殺死文天祥。
後來元朝害怕漢人劫走趙顯,以大宋先皇的名義舉旗造反,因此悄悄將他遣送到上都開平,後又將他送入吐蕃出家。一切都是隱秘進行,南人並不知道他的去向和下落。
柳龍安並不知道趙顯何人,只是當年被關在天璇洞時,曾聽南家臺說過一嘴:白蓮教到處尋找瀛國公,似乎別有用心。
站在大街上,見劉府朱門緊閉,高牆危聳。雖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劉府周圍的街道上卻冷冷清清,一個人影都不見,的確沒有辜負凶宅之名。
柳龍安施起輕身功夫,縱身跳進院內。
只見院裡蒿草叢生,高與腰齊,滿目荒涼不堪。樹木大多幹枯,遍地都是落葉,冷風一吹,卷得葉片沙沙遊走。幾進房屋都多有燒燬,屋頂塌落,牆垣斷殘,一片破敗景象。
柳龍安想起當年隨父親前來,給劉雨菲驅邪。那時候劉家何等氣派豪華,劉雨菲又是何等豔麗嬌貴。
他突然想起小時父親教過的一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想了想,不禁搖了搖頭:“可惜自己讀書太少,想起的這首詩並不貼切。現在是深秋,哪來的春風。如今這裡幾成廢墟,又哪來的桃花在笑。”
他在裡面東遊西逛,尋尋覓覓,內心充滿著渴望。
他專撿能夠藏人之處檢視,即便客廳旁那個暗道密室,他都辛辛苦苦找到。然而翻遍各處,並未發現新近有人藏過、住過的痕跡。
他開啟天眼神通,卻毫無劉雨菲蹤影。
這才發現,自己雖與她共同患難,一直對她念茲在茲,卻並沒有多少了解。而今她去了哪裡,正如大海撈針,根本無從查起。
柳龍安跳出院牆,準備到大都北城,看看盧邱寺那邊的動靜。不料身邊“啊”的一聲驚叫,轉臉見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小叫花,一手拿碗,一手持棍,縮在牆邊驚恐地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