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色看她,風細細認真道:“琳琅,我才十五歲,我還不想成親!”
不意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宇文琳琅一時竟怔愣住了,好半日,她才怏怏的道:“其實我也是!”即使她知道,衍都諸家的閨秀小姐,大多都在十三四歲議定婚事,十五六歲嫁為人妻、生兒育女,她也還是壓抑不住對出嫁的恐懼,尤其是,她要嫁去的還是南源。
那個地方,沒有疼她的母后與兄長,沒有慣常為她撐腰的父皇,乃至遙遠到需要長途跋涉月餘才能抵達,更不說她要嫁的那個人早年還曾被火灼傷了面容,日常需以面具遮醜。
覺出她的抑鬱之意,風細細忙伸出手去,輕輕握住她的:“別多想!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勉力抬頭衝她一笑,宇文琳琅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也只能是如此了!”
…………
令風細細頗感詫異的是,劉氏對她出門賞梅一事竟是絲毫不曾留難,連她原以為的劉氏會命風入槐與劉奚相隨之事,也並沒發生,讓風細細在詫異之餘,幾乎便要疑心劉氏轉了性。
二女同車,離了風府後,風細細再回頭想時,仍覺不可思議。她與宇文琳琅如今益發親密,諸事皆不相瞞,如今心有疑惑,不免在車中脫口對宇文琳琅說了出來。
仔細想了一回,宇文琳琅認真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這個繼母實在讓人有些害怕!”
風細細揚眉問道:“這話又是怎麼說的?”
宇文琳琅道:“我母妃從前對我說過一句話,她說,不怕別人動手,就怕別人不動手!”
這話入耳,風細細不由頓生知己之感。沒錯,天下事最難的,莫過於防患於未然。你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只有拼命的去想,想來想去,說不準就誤入歧途了。即便沒有,也不定哪天就耐不住,決意先下手為強,結果反掉進了別人設好的套裡。
比方現在的劉氏,完全就是一種無為的狀態,反讓她更覺棘手無比。
忍不住的嘆了口氣,風細細道:“好在再熬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離開衍都了!”事實上,前一二日,她忽然聽說劉氏決意比照風柔兒的例子,為她舉行及笄禮時,就已一頭霧水,心中更是打起了十萬分小心,生恐一個不慎被劉氏抓了把柄去。也正因此,她不得不承認,雖說對如今的風入松全無好感,但她的確在真心實意的盼望他早日抵達衍都。
斜乜了她一眼,宇文琳琅問道:“你就沒打算做點什麼手腳,讓那女人多少吃點苦頭?”
這樣的問題,這一陣子,宇文琳琅已旁敲側擊過好幾回,風細細也早麻木了。搖一搖頭,她第一次認真解答道:“很小的時候,就有人對我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若種了蘿蔔,就別指望著能結出葡萄來!”
被她這一番話弄得雲裡霧裡的,宇文琳琅茫然的睜大了雙眸,只是看她,臉上寫滿不解。
不由得“撲哧”一笑,風細細到底繼續道:“琳琅,有一句話,我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是什麼話?”宇文琳琅忙不迭的追問道。
“這世上,只有一種人無法戰勝……”語音稍稍一頓,風細細才又吐出兩個字來:“死人!”她的聲音原就偏於清冷,這會兒平平淡淡的說出這一句話來,無由的竟讓人只覺冰寒徹骨。
下意識的顫了一下,宇文琳琅一時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言辭來。良久,她才輕聲的道:“你是說……你爹……”許是太過震驚的緣故,宇文琳琅震驚得連聲音都顫抖了。
微微轉頭,朝著風府方向看了一眼,風細細道:“這些事,本是上一輩的事,我們這些做小輩的,看看也就罷了,其實真沒必要橫插一槓子,去攪那渾水!”
世上事,說白了,也只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而已。從風子揚在姑蘇結識劉氏,又瞞著瞿氏私納劉氏始,就註定了這三個人必將糾纏撕扯下去。瞿氏之死,也只能是加重了這層糾葛。死人無可戰勝,瞿氏死了,所以積澱在風子揚心中的,只剩下了她的美麗與柔情,那些哭泣與哀怨,甚至是嫉妒時的醜態、病重時的憔悴,都變成了情深一往的表現。
她與他,畢竟曾有過一段最美好的歲月。衍水之畔,她嫣然回首的姿態,曾是他年少歲月中,無法磨滅的印記。他記得她執拗的堅持,那樣不惜生死,如撲火飛蛾一般的決絕態度,讓她終於得到了父母兄長的允准,也讓他得以抱得美人歸。
當死去之人變成白月光的時候,那個原先溫柔體貼、從無怨言、始終大度的女子,最終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他開始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