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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入松在風府時,嫣翠不過是個小丫頭,與他交集有限,這會兒說起風入松時,自然也說不出什麼實在話,不過是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而已。風細細聽得點點頭,便也沒再多問。
…………
若有所思的坐在窗下,瞿菀兒漫不經心的抬手,纖細如春蔥的指尖自琴身緩緩掠過。這是一架落霞式古琴,琴身線條流暢,沒有太多細緻的雕琢,卻有一種別樣的古拙與時光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印痕。很顯然的,這是一架頗有歷史的古琴。
琴上的絲絃鬆鬆的垂落著,瞿菀兒指尖撫過時,也未能發出任何的一絲聲音。尾指不期然的輕輕一勾,勾起一根夾雜其中,已斷裂了多年的琴絃,瞿菀兒不自覺的輕嘆了一聲。
她還記得這根弦……
那天,也是一個下雪的天氣,屋外飛雪如絮,飄飄揚揚,而十六歲的她,就如今日一樣,坐在窗下,慢慢的撫琴。她已不記得那日她自己彈的是什麼曲子了,也許是《陽春白雪》,也或者是《梅花三弄》。她只記得,那天的午後,零落斷續的琴聲中忽然摻雜進了陣陣急迫而焦躁的腳步聲,有人在外氣喘吁吁的高叫了一聲:“大小姐,姑奶奶去了!”
那一聲來得極其突兀而尖銳,以至於她的手指驟然一顫,因用力不當而勾斷了琴絃,連帶著指尖也沁出了一滴血珠。然而那時的她,卻是全無所覺。
她只是慌亂的推琴而起,那一刻,卻連腿也都是軟的。
她幾乎不能相信,姑母居然就這麼去了,那個始終溫柔、即便憂心忡忡也仍帶笑意的憂愁女子,居然就這麼去了。她甚至還記得,三天前,她去看她時的每一個細節。
她斜斜的靠在床頭的靠墊上,淺淺的微笑著,同時衝她伸出手來,親暱的喚她:“菀兒來了!這才幾日不見,可不是又出挑了些!”她的眸光溫和慈愛,蘊著毫不掩飾的歡喜之情。
與之相反的,卻是她那隻纖長潔白,美得毫無瑕疵的手掌,那隻手,指尖的溫度卻是冰冷的,如同不化的寒冰一樣,即使屋內四角都攏著火盆,也沒能讓她有一絲的溫度。
床前,還有一個人在低低的抽泣,她的到來也沒能讓她止住哭泣,回頭多看上一眼。那是她從來都沒喜歡過的人——她的表妹風細細。
許是早產的緣故,打出生始,風細細的身體就沒好過。她瘦小而羸弱,愛哭,平日總是怯生生的,十次見她,有八次都在哭。這樣的人,讓人怎麼喜歡得起來。
然而姑母顯然並不這麼認為,她待這個唯一的女兒極之細心,縱然自己身體欠佳,也還是會一直撫慰她,直到她止住眼淚,露出歡顏。雖然她即使笑起來,也還是那麼怯生生的。
那天,是風入松陪她一道過去的。而她們也並沒在屋內待很久。因為瞿氏很快就趕了她們出去。她微微的笑著,慢慢的道:“這屋裡病氣重,你們略坐一坐就好!仔細沾染了病氣!”
當時的她們,也並未想得太多,陪她說了幾句後,便出門去了。那個時候,風家正遣媒過去瞿家議婚,但因瞿氏身體不佳的緣故,瞿家一時不肯鬆口,便耽擱了下來。
而因著議婚的緣故,她與風入松也足有個許月沒見了。
以至於直到如今,每每想起那日的姑母,瞿菀兒心中除卻痛心與悔恨外,再無其他念頭。
得知瞿氏身故的訊息後,瞿菀兒便匆忙收拾,準備趕去風家。然而她才剛走到垂花門前,便見到滿面怒氣、急匆匆返回的兄長瞿煜楓。從瞿煜楓口中,她得知,父親與祖父早得了訊息趕去了風府,而且大鬧了一場。兩家這麼一鬧,她自然也就去不成了。
那一晚,她夙夜難眠,就在桌邊坐了整整一夜。屋外風聲呼呼,下晚時分,雪下得愈發的大。她知道,今夜府中能睡著的人不多。
因為時不時的,她的耳中就會傳來陣陣咯吱咯吱的踩雪之聲。
這一夜,很長,又很短,像是一場永不結束的噩夢,卻又轉瞬即逝,一如晨間朝露,瞬息成空。瞿氏夫人之死,使得風、瞿兩家的矛盾一時如火山爆發一般,驟然狂湧而出,再沒有了緩衝的餘地。瞿菀兒也因此被震怒的瞿鎮鎖在了院子裡,不許出門一步。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足有半月,然後有一天,她終於得到了訊息,風入松刀劈繼母劉氏,憤而遠走,再無音信。風入松的離去,讓風、瞿兩家的關係瞬間降至冰點。
一切的爭執、指責從那一天起,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王不見王的兩府。
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