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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他回到家裡,拿起桌子上的一冊勒南的著作,回到做著記號的一頁。“一個人與世無爭,”他念道,“方能志潔行勞。人活在世界上不僅要活得幸福,他不單要做一個誠實的人,更要為人類作出偉大的事情,要到達崇高的境界,超越幾乎人人都被羈康的庸俗生活。”

聖誕節前一星期左右,洛耶家在她們的前竊分安放了一棵美麗的聖誕樹。兩天後的晚上,他走過那裡;看到屋裡燈火通明,鄰居們紛紛從前門走過去。他聽到裡面的歡笑聲。洛耶家正在舉行聖誕聚會。文森特奔回家去,趕緊颳了臉,換上乾淨襯衫,戴上領結,儘快走回到克拉彭。他不得不在臺階下站立幾分鐘,以便透一口氣。

這是聖誕節,空氣中瀰漫著仁慈和寬恕的精神。他踏上臺階,慌亂地拉動門鈴。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穿過門廳,熟悉的聲音對背後會客室中的人們喊著。燈光落到他的臉上。他望著厄休拉。她身穿一件無袖、飾有蝴蝶花結和波浪形花邊的翠色波蘭式衣服。他從未見過她這般美麗。

“厄休拉,”他說。

她臉上掠過的表情,清楚地重複了她曾在花園中對他講過的話。他看著她,想起了那些話。

“走開,”她說。

她對他劈險把門好地關上。

第二天早晨,他乘船去荷蘭。

聖誕節是古皮爾公司最忙的時刻。奧巴持先生寫信給文森特叔叔,申述他的侄子擅自離職休假。文森特叔叔決定將他的侄子安置在巴黎夏普塔爾路的大陳列館內。

文森特心平氣和地聲稱,他不再予美術生意了。文森特叔叔吃了一驚,深為不滿。他申明將與文森將斷絕關係。假日後,他又為侄兒在多德雷赫特的布呂塞——布拉姆書店內弄到一個職員的位置。這就是兩個文森特·梵·高相互間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在多德雷赫特耽了將近四個月。既不感到幸福,也不感不幸;既無成績,也未失職。他簡直心不在焉。一個週末的晚上,他搭乘從多德雷赫特到奧登博斯的最後一班火車,走回曾德特的家去。充滿著夜晚的清涼、刺激氣息的荒原,十分美麗。雖然夜色昏暗,他仍能辨清延伸無垠的松林和澤地。這使他想起了掛在父親書房裡的博德默作品的複製品。天空中紫雲密佈,恆星星在雲隙中閃爍。他到達曾德特教堂公墓的時候,天色尚早雲雀在遠處未熟的黑色麥地裡歡唱。

他的雙親明白,他正經歷著一段困難的時期。夏天過後,全家遷往埃頓——幾公里以外的一個小市鎮,泰奧多勒斯被委任該地的牧師。埃領有一個寬大的榆樹成行的公共廣場,蒸汽火車把它和重要城市佈雷達連結在一起。對泰奧多勒斯來說,這是稍為高升了一步。

秋天到了,必須再一次作出決定。厄休拉還沒有成婚。

“你不適宜在那些店裡做事,文森特,”他父親說。“你的心已經把你一直領向聖職了。”

“我知道,爸爸。”

“那末,為什麼不去阿姆斯特丹學習呢?”

“我要去的,不過……”

“難道你心裡還遲疑不決鳴沙

“是的。我現在講不清楚。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揚叔叔路過埃頓。“在我的阿姆斯特丹的房子裡有一間空房等著你,文森特,”他說。

“斯特里克牡師寫信來說,他能為你介紹一些好老師”他的母親接著說。

當他認厄休拉那兒收到那份痛苦的禮物起,他已經接受了塵世對他的摒棄。他知道他能得到的最好教育,是阿姆斯特丹大學。那兒的幾·高家和斯特里克家會以金錢、書籍和同情來接待他,鼓勵他,幫助他。但他無法作出斷然的決裂。厄休拉還在英國,尚未婚嫁。在荷蘭,他失去了與她的聯絡。他寫信給幾家英國報紙,應答了一些招聘,最後得到了一個在拉姆斯蓋特的教師位置,那是一個海港城市,乘四個半小時的火車,便能到達倫敦。

斯托克先生的校舍座落在一塊方形場地上,當中一片大草坪,四周圍著鐵欄杆。學校裡有二十四名十歲至十四歲的男孩。文森特兼教法語、德語和荷蘭語,課後要照管學生,週末晚上還要替學生洗澡。校方僅供膳宿,不給薪水。

拉姆斯蓋特是一個單調乏味的地方,但很配他的心境。他在不知不覺中,與痛苦結下了不解之緣,也多虧痛苦,才把厄休拉一直挽留在他的身邊。既然他不能和心愛的姑娘在~起,那末隨便在什麼地方也就無所謂了。他所要求的,不過是在他和厄休拉的形象塞滿了他的思想和肉體的沉重的飽和之間,不要有人插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