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不在家,能往哪裡躲?總得有個管事兒的。我一把老骨頭了,王妃和恆姬若是怕沾上不乾淨的東西,就回屋去避避。”老夫人沉聲說著,顯然已是動怒了。說完之後,也不讓人回話,直接抬腳走了進去。王箬芝和阿九對視了一眼,也都在彼此丫鬟的攙扶下緊隨其後。滿屋子的血腥味更加濃重,撲鼻而來。寧側妃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有些心神不寧。“大夫正在裡面看診,我來的時候,斐姬已經暈過去了。”看到她們三人的身影,寧側妃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上前去扶著老夫人坐下,輕聲說道。老夫人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越發陰沉,卻緊閉著薄唇沒有開口。其他三個人都站在一旁,凝神聽著裡屋的動靜,只偶爾傳來幾聲秀兒顫抖的呼喚。“主子。”聲音透過薄薄的簾幕,竟顯得那樣悽婉,卻無人應答。大夫出來的時候,連連搖頭嘆息,看見外屋幾位內眷,微微一怔。“大夫,斐姬妹妹怎麼樣?”王箬芝也顧不得那麼多,上前幾步,聲音裡透著焦急。“恐怕不好,過不了今晚,準備後事吧。”那大夫已過而立之年,揹著藥箱,輕嘆了一口氣。“什麼?怎麼可能,斐姬她還那麼年輕!”阿九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整個人如墜冰窖一般,眼眸猛地一下子瞪大。斐姬才十六歲,花一般的年紀。大夫的眼眸在外屋的幾個人身上掃了一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眾人卻都是一震。“嬤嬤,先送大夫去前廳休息。”老夫人叮囑了一句之後,帶頭走進了裡屋。其他三人也緊跟著走了進去,阿九的腿幾乎發軟,花聆用力扶住才勉強走了進去。環境優雅的裡屋,早已變得雜亂,四處都充斥著血腥味,刺激著眾人的嗅覺。斐姬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往日紅潤的臉頰上已經慘白不已,嫩黃的羅裙早已被血汙弄髒。床邊上放著幾條染血的被單,可是剛換上的那條依然是血跡斑斑。秀兒就伏在床邊,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主子,阿九的心抽著疼。老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甘,卻只是站在靠門邊上,不肯再前進一步。王妃和寧側妃也跟著停下了腳步,這樣汙血密佈的地方,的確不是她們該踏足的。“主子,恆姬回來了,您不用害怕了。”秀兒聽見響動,回身看到阿九,臉上閃過一絲安慰,連忙攥緊了斐姬的手。斐姬的雙眸忽然瞪得老大,努力偏過頭似乎在搜尋著什麼。“姐姐,有人要害我孩兒。”她的聲音一顫一顫,似乎是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一般,聽了讓人心裡陣陣發毛。“妹妹!”阿九再也顧不得其他,幾步走到床前,拉著她的手,已經是帶著顫音。“是我沒福氣,好容易有了卻又沒了。”斐姬的神智顯然已經不清醒了,她近乎是喃喃自語。放在阿九掌心裡的手,異常的冰冷。那股寒冷似乎透過阿九的掌心,漸漸傳到心底,震得她五臟六腑都感到疼痛。“不,是那孩子沒福氣,你好了還能再懷上。”阿九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斐姬的額頭。蒼白如紙的面色讓人不忍再看,床上躺著的人,哪裡還有半點寵姬的模樣?“不,孩子掉了,王爺會怪我的,我得去找孩子。”斐姬的聲音斷斷續續,最後幾個字幾乎用盡了她的全力。她忽然死死的攥緊了阿九的手,猛地張大嘴巴,似乎想要獲得更多的空氣,瞪圓了眼睛,裡面佈滿了血絲。斐姬的下身終於不再流血,她也永遠無法再呼吸了。長大的嘴巴似乎還有千言萬語沒有控訴,瞪圓的眼睛代表了死不瞑目,凌亂的髮髻骯髒的羅裙,一切的一切都在控訴,這個女人悲哀的一生。阿九死死捂住嘴巴,沒有讓自己哭出聲,眼淚卻不斷地從指縫間流出來。“主子,主子,你醒醒!”身邊傳來秀兒撕心裂肺的哭泣聲。阿九卻已經感到麻木了,她擦乾眼淚,在花聆的攙扶下,退到了門邊。身邊王府最高貴的三個女人沒有一滴眼淚,老夫人只是面色沉鬱地看著床上的人,王箬芝卻是保持著面無表情,寧側妃雖面露不忍,卻也是別過頭去。阿九明白,她還不夠狠。同情弱者併為之流眼淚,那是弱者的表現。“準備發喪吧,通知斐家人,讓斐夫人節哀順變。”老夫人輕輕吩咐了一句,扶著一個小丫頭的手離開了東廂。“母親,大夫那裡”王箬芝緊跟其後,卻是欲言又止。誰都明白,這件事情有貓膩。“我這把老骨頭自然不會過問,當然是由王妃主持大局了。”老夫人腳步都沒停,遠遠地拋下一句話來,就往清祥閣的方向走去。剩下的三人都彎身行禮,恭送老夫人。“阿九,你與斐姬關係好,難免會傷心過度,但是也要小心自己身體。”王箬芝拉著阿九的手,輕聲勸慰。阿九隻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有些空洞。斐姬,死在了芙蓉院東廂的床上,並且是小產血崩而死。王箬芝和寧側妃一前一後離開了芙蓉院,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阿九隻覺得渾身冰冷,後背也被冷汗濡溼了。頭頂上是溫熱的陽光投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