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孔晟讓步還是不讓步,反正皇帝肯定會讓步。
朱輝光本來不會這麼想,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這麼想啊。
原本晴空萬里,卻驟然之間變得陰霾密佈,風越刮越大,漫天的煙塵席捲而過,很多圍觀的朝臣百姓都暗暗皺眉,在風沙中勉強屏住呼吸。像李泌杜鴻漸這種等級的權貴,自然有下人送上遮擋風沙的面罩。
皇太子李豫昂然站在監斬臺上,衣袂紛飛,他抬頭望著陰霾密佈的天空,任憑狂風吹起他的發冠,眉頭緊蹙,心道:好端端地,莫非要下雨嗎?
距離酉時三刻還有些時間,要是依著李豫,此刻應該行刑了,遲則生變。然而,眾目睽睽之下,皇帝說酉時三刻那就是酉時三刻,半點也不能提前或者延遲,他不能公開違抗皇帝的聖旨,這會給人留下把柄。
李豫有些不耐煩地等待著,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變得非常漫長。
李豫身後的李適和李揆不斷扭頭望著一側檢視時辰,那十多名彪悍兇惡的劊子手手持彎刀,殺氣騰騰,目射精光。
能幹劊子手這種行當的人,必然是“心特別狠、手特別辣”的非尋常人,在他們眼裡,只有兇犯和無頭之鬼,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哪怕是孔晟這種顯赫一時的高階權貴,在劊子手眼裡也就是即將人頭落地的案犯。
圍觀人群中權貴方陣中的李泌和杜鴻漸面面相覷,目露焦灼複雜之色:皇帝這是動真格的了,可一旦誅殺了孔晟,皇帝還靠誰來制衡東宮?孔晟掌握禁軍兵權,可孔晟身死之後,李豫必然爭奪兵權,朝中勢力又將再次洗牌,皇帝如今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大權獨攬的大好局面,要瞬間毀於一旦啊。
風猛烈地颳了一陣,漸漸消停。
但天色卻更加昏暗,滿是陰霾的天空上隱隱有閃電劃過,低沉的雷鳴聲偶爾炸響。遠遠圍觀的百姓人群議論紛紛,紛紛抬頭望天,都有些焦躁。有個別好事者甚至夾在人群中低低鼓譟喧譁,道趕緊行刑大家也好各自一拍兩散。
李豫回頭望著兒子李適,李適點點頭,時辰到了,可以行刑了。
李豫神色深沉,高高舉起手中的令牌,大喝道:“本宮奉旨監斬,今時辰已到,斬!”
李豫手中的令牌猛地擲出,落在監斬臺下的草地上。
全場圍觀的權貴或者百姓心頭立即緊張起來,屏住了呼吸,凝望著行刑臺上。
領頭的劊子手大吼一聲:“奉旨行刑,殺!”
兩名執行的劊子手手中鋒利的彎刀高高舉起,刀面上寒光閃閃,眼看孔晟就要人頭落地,皇帝猛然向身側的朱輝光投過威嚴四射卻又隱藏著萬般無奈的一瞥,朱輝光早就待命多時,縱馬奔出,揚起手裡的御賜金牌,口中的“陛下有旨、刀下留人”的呼喊眼看就要衝出嗓子眼,卻陡然間一陣天昏地暗,朱輝光覺得整個天地似乎都要傾倒下來,暴雨瞬間傾盆而下,而同時伴隨著隆隆巨響,朱輝光眼前發黑,頓時一頭從馬上栽倒下來。
大地震動轟鳴,校場的圍牆在人們肉眼可見的速度中相繼坍塌,遠端的山峰開始怒吼,巨大的石塊飛揚橫掠滾落下來,無情地飛向平原和橫亙在平原地帶上的長安城,一切只持續了一瞬間,人群奔走呼號哀聲遍野,紛紛擁擠著瘋狂地向校場口逃去,校場夷為平地,震起的灰塵在天空中飛舞,一切都顯得黯淡無光。
而整個極短暫的時間過程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非命,或者被眾人的慌亂踩踏中無辜殞命。
影衛團團圍成人牆,護衛著因為驚懼交加而伏地不起的皇帝,周遭已經看不清是禁軍還是百姓亦或者朝臣逃命奔走的身影,現場亂成一團。
地震,驟起!
天崩地裂中,無數長安百姓潮水般逃出搖搖欲墜的長安城,被人群踩踏死傷於地者,不計其數。
皇帝也好,皇太子也罷,亦或者是出城觀看行刑的朝臣權貴紛紛逃往城外西側的平原空曠地帶,此處漸漸吸引到越來越多的避難百姓,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邊,放眼所及,是一張張神色驚惶的狼狽面孔。
李豫發現了皇帝的存在,他大吃一驚,帶著東宮屬員奮力分開人群衝了過去,大呼道:“禁軍宿衛,陛下朕躬,不得怠慢!”
慌亂了一陣的禁軍漸漸圍攏過來,在南霽雲的帶領下,團團將皇帝和皇太子一行保護在其中。李泌杜鴻漸這些朝臣也漸漸湊了過來,一干人等神色形容狼狽不堪,望著同樣衣冠不整的皇帝,面面相覷,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來。
李豫乾咳兩聲,拱手見禮道:“父皇,此刻天崩地裂,突發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