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心頭頗為無奈和鬱悶。他對於時下這種動不動就要吟詩作對的社會風氣非常不以為然,他真的是無法接受這種非此即彼的價值觀:衡量一個人的才學如何,只能以吟詩作對來進行判斷?這不是扯淡的事情嗎?!
但大環境如此,社會潛規則如此,他不能像堂吉訶德一樣無知無畏地騎著毛驢去抗衡,也不能像愣頭青一樣肆無忌憚地高舉盾牌去封堵,大抵只能適應和接受吧。
“漢川城上角三呼,扈蹕防邊列萬夫。褒姒冢前烽火起,不知泉下破顏無。”
孔晟吟完一首,楊雪若眼眸更亮,但還沒等她開口稱讚,孔晟就緊接著吟出了第二首——
“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孔晟吟罷,藉著掩面飲酒的架勢暗道一聲慚愧。
“好一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楊雪若端寧的性子也因為如此清雅絕妙的詩句而打動,她稱讚連聲,回頭向著孟衝道:“孟掌櫃的,記下,記下來!”
楊雪若緩緩回頭來,目光熱切,俏臉上滿是激動的紅光。若是她之前還懷有對孔晟浪蕩變才子的最後一絲疑竇,今日相會便再無任何猶疑:她的眼光沒有錯,眼前這少年郎是天底下罕見的天才橫溢之輩,不論他過去因何以浪蕩面目示人,他的真才學、大才氣是抹殺不了的。
紅棉在一旁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天吶,這孔家小廝真是……看來,能讓小姐看上的男人,果然是非同凡響!
到了這個份上,什麼孔家小廝、什麼那吃軟飯的軟蛋,種種不堪的名頭印象都在紅棉心中抹去,再次望向孔晟的目光自然與過去截然不同了。
孟衝心神激盪,他起身來走過去向孔晟深鞠一躬:“孔家小郎,詩才絕世,孟某今日大開眼界。孟某斗膽,恭請小郎為煙雨樓留下些許墨寶名句,以壯煙雨樓名色!”
孔晟輕嘆一聲,起身微微頷首,卻是走向迴廊,扶著闌干望向了城外虎踞龍盤的壯美山景,良久才輕輕道:“煙雨樓臺,江寧郡城,此間曾著星星火;風雲江南,逢春蟄起,到處皆聞殷殷雷。”
孟衝聞言連忙記下,雖對孔晟這番佳句讚不絕口,其實也並不懂其中的深意。不僅孟衝不懂,就連楊雪若也是似是而非凝思不已,不知孔晟所發如此感慨之言,究竟是所為何來。
孔晟仰望夕陽唱晚的天際,那西方最後一抹霞光正絢爛不可方物。他心頭暗道:江南這一場風雲際會想必也快要到了盡頭,頂多到來年春天,就要離開江寧郡城奔赴屬於自己的廣闊舞臺,前途若何,其實還是一個未知數。但是,不論前路艱難險阻,吾輩都要風雨兼程一往無前!
孔晟心有所思眉宇間的堅毅情懷溢於言表,嘴角勾勒出昂揚的弧度,他的背影是如此的飄逸和挺拔!
楊雪若也緩緩起身,凝神而立,望著孔晟被秋風吹拂而起衣袂飄飄的背影,眸光中的柔情越來越重。
她越來越確定自己的心歸之處。若能與眼前卓爾不群的少年郎君花好月圓結成人生伴侶,無論花前月下還是風雨同舟,都不枉來人世間走這一遭!
若是前番她還只是想爭一爭與孔晟聯姻的“一線生機”,到了此刻,她滿心裡不再有別的念頭,除了眼前這個人,再也容不下別人。
“郎君才學風度,世間罕有。若是郎君不嫌棄奴家蒲柳之姿,奴家願意傾身相待,從此與郎君永結同心,甘苦共享,至死不渝。”楊雪若俏臉微紅,但聲音卻是如此的堅定和通透。
她這般當面自薦表白與前面的書信傳情還不一樣。在他如此落魄之際,能得美人如此垂青,要說孔晟沒有一點感動,那是假的。
孔晟嘆了口氣,回頭來望著楊雪若苦笑道:“小姐,孔某如今貧寒落魄、居無定所、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兼之前途渺茫,談何婚姻之事?小姐這般厚愛,讓孔某無言以對。”
楊雪若微微上前一步:“奴家相信,郎君江南蟄伏,來日必將一飛沖天。哪怕日後郎君一無所成,奴家也義無反顧!”
楊雪若這意思就是說,哪怕是我看錯了人,你將來一事無成,但只要我認準了,也絕不回頭!
孔晟嘴角一抽,面對女孩的熱情和執著,他很難強硬拒絕:“不是孔晟不識抬舉,而實在是未來難測,孔某無心、無力亦無顏高攀,輕言諾言,白白耽誤了小姐終身!”
第四十三章 煙雨樓盟約(3)
見孔晟再三拒絕,楊雪若心裡微微有些失望,但卻一臉的光彩湛然,毫不退讓:“莫非郎君還在忌恨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