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臉上的髭鬚又長又堅硬,卻刺得人怪痛的!”說著,乘勢把柳腰兒一擺,已是盈盈地走下地來。篾爾幹這時只嘻開著嘴兒,眯著眼看那阿蘭姑娘。那草地上幾百壯丁,也都瞪著眼注在阿蘭姑娘一人身上。她卻好像風擺楊柳般地跑到草場中間,對懸鞭的標竿望了望,把粉頸一扭,笑對篾爾幹說道:“遠得很,恐怕射不到呢!”她一面說,左手揚著雕弓,右手輕輕從箭袋裡抽出一枝金矢,舒開春筍也似的十指,搭上箭正要向那懸鞭射去。這時篾爾幹已立起身來,滿心希望他的愛女射著,就是草場上的眾人,也個個伸長了脖子,在那裡希望阿蘭姑娘射中。
說時遲,那時快,阿蘭姑娘的箭還不曾發出,早聽得弓弦一響,噹的一聲,標竿上的銅鞭已射落在草地上了。眾人當是阿蘭姑娘射的,便不約而同暴雷也似地喝了一聲採。把個篾爾幹幾乎笑得合不攏嘴來。獨有阿蘭姑娘很為詫異,想自己並沒有發箭,那鞭怎麼就會掉下來呢?莫非有人在那裡爭我的先嗎?但只見箭不見人,諒離此地一定很遠,那發箭人的技藝也足見不弱了。阿蘭姑娘正在出神,那小卒已把鞭拾了來,雙手捧給她。阿蘭姑娘待要接它,鞭究非自己射落的,如其不接呢,又捨不得這條好鞭。
她正在為難的當兒,猛聽得鸞鈴響處,蹄聲得得,罕兒山上兩匹駿馬,似風馳電掣般奔下山來。看看走得近了,騎在馬上的是兩位少年。兩人一前一後,一般地穿著獵裝,手執著硬弓,飛馬而來。前頭一個少年,騎著一匹高頭紅鬃的良駒,一種英雄的氣概,從眉宇間直現出來。再襯上他一身金黃色的獵裝,愈顯得唇紅齒白,面如冠玉了。那少年一眼瞧見小卒將銅鞭拾去,便控著怒馬,一手揚弓大叫道:“鞭是俺射落的,村長有令,誰射著的把鞭給誰,你們快把鞭來給俺。”少年說著,馬已馳到草場中間,忙跳下馬來,對篾爾幹行了禮。篾爾幹這才知道鞭是那少年所射落的,待要誇讚他幾句,那後面騎黑馬的少年也趕到了。篾爾幹叫拿過皮椅來,請那兩少年坐下。接著便笑道:“俺今天叫他們射鞭,原是徵取人才的意思,不料懸得太遠了些,竟然一個也射不中。咱們村裡除了賢昆仲有這般的眼力,此外怕找不出第三個人來呢!”那起先的少年便再三遜謝。
偶然回過頭去,忽見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綠袍長髻,杏眼含情,桃腮帶暈,一雙玉手捧著那枝銅鞭,嫋嫋婷婷地走將過來。篾爾幹忙從姑娘手裡取過那枝鞭來,遞給那少年道:“物自有主,咱便把來奉贈。”說時並不見那少年來接,也不見他回答。待留神看時,那少年一雙眼睛正盯著阿蘭姑娘發怔,倒把篾爾幹弄得不好意思起來。還是那後來的少年,將起先少年衣襟上狠命地牽了一下。那少年正在迷惑的當兒,吃他一扯,險些傾跌下去,那種驚愕失措的樣子,自然很是好看。因此引得阿蘭姑娘格格地笑了起來。這一笑似出谷黃鶯,聲音又清脆又柔婉。那少年的魂靈兒,又幾乎隨著笑聲飛到九天雲外去哩。
及至回過頭去,見篾爾幹遞鞭給他,慌忙接過來,一頭不住地稱謝。篾爾幹口裡謙遜著,伸手拉住阿蘭姑娘的纖手,笑對那少年道:“這就是小女阿蘭果倫。”又指著那少年,向阿蘭姑娘說道:“那個便是乞顏的公子,叫做巴延。”指著後面的少年道:“他是巴延的兄弟,喚做都忽。”篾爾幹說罷,阿蘭姑娘對巴延微微地瞟了一眼,忍不住盈盈地一笑。這時的巴延,好像椅上有了刺一般,弄得坐又不好,立又不好,簡直和熱鍋上的螞蟻差不多了。因蒙古荒溟之地,所有的女子多半是粗醜不堪的,加上阿蘭姑娘的容貌,的確是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就是漢女中也揀不出來,何況生在蒙古地方,自然要推她第一了,怎麼不叫巴延神魂顛倒呢?
當下,篾爾幹見巴延相貌出眾,技藝又高,便有心要把村長的位置讓給他。但怕眾人不服,所以躊躇了一會,自己向自己說道:有俺在這裡,怕他們什麼呢?就是眾人不服氣,放著俺不曾死,自有制服他們的法兒。
篾爾幹主意打定,就拱手對巴延說道:“咱有一句不中聽的話,不曉得兩位可以允許嗎?”巴延和都忽一齊躬身答道:“村長的吩咐自當聽從,決不敢有違。”篾爾幹大喜道:“那是承你們二位的推重了。”說著就順手取過那面卷著的尖角杏黃旗,遞給巴延道:“俺自掌這旗兒到現在,算起來足足已四十多年了。在那個時候,俺還是中年哩。如今是八十多歲的人了,叫做人老珠黃,卻虛擁著村長的頭銜,自己想想毫無建樹,真是慚愧!俺總想卸肩,但一時找不到能幹的人材。目下有二位在這裡,可稱得是少年英雄,又是乞顏的後裔,理應出任艱鉅,那是天賜給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