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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也就是一二里、三四里而已。這以後他們就是一塊土地上的鄉鄰了。

就在他們聯絡感情、互留住址(前往的大隊和下面的小隊)時,車開了出去,駛上了招待所門前的馬路。接著來到南京的主幹道——中山路上。沿途不斷地有車輛加入。接近南京長江大橋時整個車隊已綿延數里,不見首尾。在運人的客車後面是運送傢俱、行李的卡車。卡車隊伍更長,由於樹木和樓房的遮擋,一時還無法看清。

車窗兩側都是歡送的人群,人們呼喊著,揮舞著手臂。車上的人也都紛紛搖下車窗,探出身去,揮手作答。在長江大橋上,歡送儀式達到了高潮。無數的鑼鼓、鞭炮、旗幟和標語,兩側的隊伍也更加的整齊有序了。一些穿綠衣服戴紅袖章的年輕人跳起了忠字舞。

這陣勢,老陶只是在歡迎解放軍進城的時候才見過。當時他站在路邊,激動得如痴如醉。而此刻老陶待在車上,一臉的茫然。當年解放軍是進城,而他們這會兒是出城,也就是被掃地出門。既是被掃地出門,又何須如此隆重呢?老陶百思不得其解。

車行的速度很慢,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全長兩公里不到(加上引橋也不超過五公里)的大橋,他們足足走了半天。

下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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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過橋北的橋頭堡,車行的速度就加快了。路邊沒有了歡送的人群,隱約的鑼鼓聲也只是隔江可聞。他們彷彿駛入一片寂靜中。窗外開始出現草垛、牲畜和農家院落。拐一個大彎時終於看見了後面的卡車隊伍。老陶家的衣櫥雖然顯赫,但此刻並看不出來。

後來車上的人開始吃午飯,嚼著餅乾、麵包,喝著水壺裡的涼水。幾家人還彼此交換了食物,蘋果、滷雞蛋、榨菜、豆腐乾等等。吃飽喝足,加上車身顛簸,大家不禁昏昏欲睡。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車停了。路途過半,該是下車方便一下的時候了。

丘陵地帶已經結束,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蘇北平原,大地圓得就像一隻鍋蓋。所謂的廁所,不過是不遠處的一個草垛。大家分批前往,去草垛後面方便。

女人自然優先,她們紛紛跨過土溝,向金黃色的草垛而去。老年婦女則由年輕的女人攙扶著,一路跨溝過坎。一位老太太實在太老了,大概有九十歲了吧?由她的孫女(按年齡估計)揹著,也向草垛奔去。她的頭髮已經全白了,就這樣白髮飄飄地移近金色的草垛。

女人方便的時候,男人們則站在路邊等候。他們伸長脖子前後張望,試圖看見車隊的首尾,最好能發現那輛運送自己家傢俱的卡車。可惜車隊實在太長了,這條路又不夠彎曲,他們只好作罷。

終於輪到男人方便了,他們亦跨過土溝,向草垛奔去。途中與解手歸來的女人們擦肩而過,彼此招呼致意。等他們到達草垛背後,只見一片泥濘,就像剛下過雨似的。坑窪之中注滿了尿液,上面還浮著一層泡沫。有的女人還大了便。便紙散落各處,有幾張像潔白的鴿子一樣被風吹著飄向前面青綠色的麥地。

在陣陣尿臊味兒中男人們解完手,繫好褲子從草垛後面出來。他們回到車上,司機清點人數後繼續前進。

一路上,陶文江擺弄著一隻收音機。由於行車方向不定,收音機裡傳出吱啦吱啦的聲音。播音員的說話聲時斷時續,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陶文江忙於調整方向。

他收聽的是南京的某個電臺。這個電臺陶文江聽慣了,此刻正不厭其煩一遍遍地報道著這次下放的訊息。鑼鼓口號聲縈繞在車廂裡,但已不是窗外傳來的,而是出自那隻收音機。最後,連鑼鼓聲也聽不見了。

後來傳來了當地電臺的聲音,說的是一種他們十分陌生的方言,語調生硬而突兀。大家意識到就要到了。老陶看了一下手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窗外的景色此刻也起了變化,開始出現草房、大片大片長著茅草的荒地。天空的顏色也更加灰暗,寒冷的空氣透過縫隙擠進車窗。

本來,這時他們已經達到洪澤縣城了。但由於前方興修水利,車隊不得不改道而行。他們從縣城的邊上繞過,沒有經過縣城,直接往下面的公社駛去。

上河工的農民在河堤上列成兩隊,看著車隊緩緩駛過。他們不是組織來的,也絲毫沒有歡迎的意思,只是打量著車隊,打量著車上的人,表情嚴肅而呆滯。他們看的時候,車上的人也在看他們(車窗這時已經全部搖了下來)。老陶不禁想起上午的歡送場面,雖然載歌載舞,熱鬧非常,但那些人的目光根本就沒有看被歡送的人。他們沉浸在自己的表演和歡樂之中,正是這點讓老陶感到很不踏實。但此刻,上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