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些我與忡忡形影不離的日子,十三四歲的夏天,我們總是一起過暑假的,輪流在各自的家裡消磨掉一個又一個炎熱的下午,我們穿著睡裙在溫熱的地板上睡午覺,有一次甚至光裸著雙腿彼此輕輕地摩擦大腿內側,看誰先笑出來,最後當然是我先笑出來,我太怕癢了。現在想起這些荒謬滑稽的事情來也的確是叫人感到臉紅心跳。我們所受的性教育不是黃色錄影帶,也不是課本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而是那些令人心跳的小說,那些小說雖然是世界名著,但是也會描寫女人的吊襪帶,描寫一張鮮豔欲滴的嘴唇,或者大段關於花瓣和花蕊的描寫,我與忡忡總是朗讀出來,然後猜測著這些被禁止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有些小說裡面僅僅是描寫了纏綿悱惻的接吻,然後很快就有了小孩子,於是那個假期表哥到我家來玩的時候,我怎麼也不肯與他用一個瓶子喝水,這是間接接吻呢,要是有了小孩子怎麼辦,可是隨後又想想,如果小孩子真的來得那麼容易的話,這個世界也太不安全了。跟馬肯躺在那張窄小的宿舍床上,我已經不感到這是什麼下流的事情,我並沒有多麼的耳熱心跳,我只是感到自己需要一個面板碰著面板的擁抱而已。
這樣的擁抱真的是太簡單了。
假期裡馬肯總是來看我,有時候小夕在,我們就三個人一起出去玩,爬山或者游泳,有時候小夕不在,我們就把房門給反鎖起來。
可是有一天我說好要跟忡忡去露天市場買裙子,她正好痛經去不了,於是我在她的宿舍裡坐了一會兒,給她泡了紅糖水,就去樓下逛了一圈,去便利店買了雪糕打算帶給小夕吃,回到宿舍的時候卻發現門是被反鎖著的,我被反鎖在了外面,我推了推門,聽到裡面有人走動的聲音,於是我慌亂起來,我過於敏感了,這種要人命的敏感在這種時刻就充分地發揮起作用來,我慌了手腳,拼命地敲起門來,使勁地踹門,驚動到隔壁宿舍的人都要跑出來看,我才怕把事情搞成像忡忡那次被抓一樣,我並不想自己像Mary那樣的神經質,這種想法叫我沮喪和看不起自己。於是我自己站在走廊上吃掉一根正在迅速融化的雪糕,待走廊上的躁動平靜之後,門的銷子從裡面被撥開,小夕穿著一件藍色的吊帶衫望著我,臉上帶著複雜的表情,她錯身讓我進去,自己則把門虛掩著走了出去。我簡直不敢走進那個房間,我似乎已經知道我往裡走會看見什麼,我哀求地喚了一聲小夕,希望她留住,但是她轉身就消失在樓梯拐角了。
我虛弱地推開門,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窗戶邊的馬肯,他實在是很好看,好像我第一次看見他那樣,他麥色的面板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穿著白色的T恤和屁股後面都有洞的牛仔褲,但是我怎麼一眼就在他的嘴唇上看見了一塊顯眼的烏青呢,我第一眼就看到這塊烏青,並且它無限地放大放大,成為馬肯漂亮臉蛋上一塊怎麼抹擦不去的汙點。我本該轉頭跑出去,但是我不知道如何邁出步子,我覺得委屈卻也不知道如何去訴說,我渾身發抖,只是望著馬肯嘴唇上的烏青,狠狠地問他:“如果你一直喜歡的人是小夕,你幹嗎還要跟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兩年的時間,你以為這是好玩,這些時間就是這樣用來浪費的麼?”
“你已經不愛我了,我看出來你已經不愛我了,你根本不知道當你說著你過去那個同學的時候,你臉上的表情很可恥。”他竟然用了可恥這個詞,他怎麼可以用這個詞,“他叫小五麼,你想跟他在一起是麼,可是他怎麼會愛你呢,他根本就是你仔細虛構出來的影子。”
我突然想要奮力地反駁,我知道那些惡意的力量都聚集在了我的胸口,我像個被冤枉了的歇斯底里的小孩,卻又好像被他點中了要害,而馬肯則是一副得意的報復成功似的嘴臉,他得意地望著我面孔都扭曲在了一起,一抹眼淚已經在眼眶底下隨時都準備掉出來。這一切對我來說太突然了,好像昨天我們三個人還是一起去游泳,從游泳池出來還分喝了一瓶可樂,今天就變成這樣,這樣一個巨大的陰謀已經醞釀了很久,而我竟然是唯一一個被矇在鼓裡的人,還傻呵呵地冥思苦想著怎麼分手的事情,這種委屈叫我氣惱起來,他甚至要詆譭我與
小五的事情,他什麼都不知道,卻做出一副過來人的嘴臉。我該狠狠地甩他一個耳光,叫他收回那些侮辱的話,至少我從未在言行上背叛過他,我沒有在自己的嘴唇上留下這樣一個烏青。而這個烏青在繼續無限制地擴大,覆蓋住了他的面孔,甚至要覆蓋住我整個視線,沒有人來扶我一把,沒有人來抱我一下,我勉強用手掌撐住桌面,頭痛突襲,我連抵抗的能力都沒有,只好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說:“請你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