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擁上來,白公子心裡輕笑,怕受風還要出來看荷塘,這柳生還真是愛極了這一池妖嬈的紅蓮。
被帶走時,柳生還回頭看了一眼池塘,那神情,有點戀戀不捨。
那麼著緊的抬進去,到底還是凍到了。那個小廝咬著嘴唇站在白公子面前,猶猶豫豫地才說出一句話:“白公子,少爺不舒服,您不要開個方子嗎?……”
柳生回房去後,白公子繞著荷花池好幾圈,正好幾個婢女掛著竹籃過來,看見荷池邊的人,都笑著私下議論,公子伴荷花,美則美矣。說,白公子穿的那件白衣服,看著樸素,其實都是絲綢做的,這樣的人,說不定是京城來的貴公子,來洛陽遊玩的。
婢女們笑嘻嘻地走了,白公子看了一會兒,也伸了伸腰,慢慢回東廂自己的房間去了。
夜裡卻出了大事,柳生突發病狀,本來睡的好好的,忽然腹痛如絞,捂著肚子大顆的汗就流了下來。一干丫鬟小廝都被折騰起來,霎時嚇得面無人色。有人機靈,反應快的,溜到東廂,去請了白公子。
白公子一襲清冷素裳,白衣翩翩來到柳生的房內,屋子裡黑壓壓站了一圈人,白公子看了一眼縮在床裡的柳生,沒了平日素雅的書生臉孔,臉上雪白雪白的,好像所有的血色,都一瞬間退乾淨了。
柳生渾身都是那種抽搐的痛,包括眼睛,此刻對痛體會的最深的就是他,他緊扭住被子,看見白公子從門口進來,好像看見了冬日的雪花慢慢飄進來,有一種深沉的寂冷蔓延進骨頭裡。
白公子看見柳生的樣子,眼角就半眯起來,如同最冷漠的仙人又或者最絕情的妖孽。不管丫鬟還是小廝,此時能指望的就是他唯一一個人,都跪在地上哭號,請白公子救命。
柳生面如死灰,好像就真的沒氣了。
他一揮扇子,淡淡道:“都出去,看病忌打擾。”
人們作鳥獸狀散去。
無人敢待下去,就好似誰也不願意擔干係。表面上再怎麼焦急擔心,能撇清時都不遺餘力。
白公子腳步輕輕地來到床前,帳子都被撕了下來,柳生整個人蜷縮在被裡,像一隻受傷蝦子。裹的比個粽子還嚴實,全身上下在被子裡只剩倆眼。
白公子也不說話,在床邊坐下,手中轉著扇子。柳生忽然眼睛亮起,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死死瞪著他。一邊身體中好像用盡氣力般,拼命發出粗重的一聲聲喘息。
白公子眉間斂了一下,忽然笑說,“柳少爺,你們讀書人,書讀的多了,喜歡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嗎?”
柳生盯著他,眼裡的光芒像火,灼灼的逼出來。
“柳少爺,”白公子又補了一句,不鹹不淡地,“如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柳生的手攥的更緊,慢慢用牙咬住嘴唇,一點一點使力。他忽然張口咳了一聲,幾滴鮮紅的液體濺到地面上。柳生凝視著那血滴,目光漸漸呆滯。
少年咳血,可真是要命的症狀……白公子輕輕搖了搖頭,忽然伸手掐住了柳生的脖子,五個修長的手指尖,就握在柳生細弱的動脈間。
柳生驟然呼吸凝滯,他在白公子的手下顫抖,半晌,才從齒縫間出來幾個字:“我……不是……我沒有那麼做!”
白公子細眉微攏,指肚的按捏下,有一團沉黑的綠氣凝聚在柳生額頭,柳生的面頰呈現出詭異的青綠色。隨後,額間那團氣便緩緩消失了。
白公子收回了手,淡笑著看向柳生。
柳生雙手捂著脖子,不停地大口呼吸空氣。
彷彿又恢復了那個笑容輕柔的白公子模樣,扇尖抵著被子下柳生的胸間,白公子道:“你的相思病,已經到了骨頭裡。”
厚被中柳生汗流浹背,無暇理會白公子的話。
白公子凝視著他不說話,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掌心,眼睛彷彿在看柳生,又彷彿是在看別處。
柳生卻漸漸不喘了,彷彿虛脫一樣完全癱在了床上。
天色微亮,門簾被掀開,有一個纖細的身影走進來,腰肢如風柳,是小春,柳生的婢女。
小春低眉順眼地站在床頭,將兩隻手臂伸向前,托盤上一碗冒著熱氣的藥。
“少爺,白公子配給您喝的藥,煎好了。”
柳生看了看床頭的白公子,目光微微垂下來。白公子一笑,伸手輕輕一揮,小春識趣地把藥放在桌子上,慢慢退下去。
白公子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笑意,眼斜睨著碗裡黑乎乎的也不知怎麼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