蛞蝓綿軟的觸感。耳邊傳來飢渴的咕咕吞嚥聲,她心尖一悚,知道是漣丞在舔舐她臉上的血水,不由作嘔怒斥道:“龍漣丞,你放開我!”
貪婪的舌頭帶著濃腥,淺淺鑽入她的耳洞吸吮著湧出的鮮血。漣丞嘻嘻一笑,並不理會蓮兮,只對封琰說道:“真是美味!先讓我吃個爽快吧。若是她成了魔物,血湯可就不好喝了!”
封琰冷哼,不屑道:“什麼出息!我送了你那樣多活祭,竟還喂不飽你麼?”
“若不是我前後奔走替世子賣命,好端端又怎麼會墮落成魔?那本是世子該補償我的,”漣丞長舌一伸,從蓮兮的眼角挑下幾滴血花,一面品嚐,一面說道:“世子答應過我的事可莫要忘了!待事成之後,定要替我擺脫這副魔體!”
“呸!他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為了滅口便連親妹也能痛下殺手!你是瞎了狗眼?竟信他?”蓮兮厭惡地躲開漣丞的舌尖,恨恨怒罵:“醒醒吧!墮魔哪有回頭路,他分明是騙你!”
封琰從懷間掏出個渾圓的透明小球,炫耀似的遞到了蓮兮鼻前,笑笑說:“蓮兮說差了,玲瓏心可是個許願靈物。有了它,還怕換不回你兄長的一尊上仙之身麼?”
夢龍所化的碎片被封琰捏在指間,像是一彎下弦殘月,塞入球面上的破口,恰恰填滿了最後的殘缺。終於渾然完整的玲瓏心,靜靜躺在封琰的掌上,純淨如山泉水滴,剔透無瑕。
“若非我窺見了封鬱的天卦,又哪裡想得到,在這樣可愛的小玩意裡,還藏著個魔物的靈魂?”封琰抬手將玲瓏心送到了蓮兮的臉側。小小的球兒輕吻著她的雙唇,習習溫熱隨之流淌而來,其中裹挾著男男女女的聲音,混雜著,交疊著,一同竄進了她的腦中。
——我看你玲瓏剔透,緋心一點,從此叫你玲瓏心可好?
威嚴亦輕柔,是沉斂的男聲。
——對我許願,但凡我力所能及,必會替你實現。
輕狂亦霸道,是稚嫩的女聲。
“求求你,讓我來世生而為龍,再不要活得這樣下賤!若得轉生,我必要做他心愛的女子!”
“若來世能棲息於此劍,被兮兒執於手中,霖心足矣……”
“若有一日,能有一絲陽光射入青丘,你定要把我改葬於那一處,好讓我睡得暖和……”
“小哥哥若是不願帶我走,那麼就此轉頭離開也好……”
人聲嘈雜,在耳邊吵作一團,或是虔誠或是匆忙,或是無心或是有意。那些曾對誰許下的願望,一一掠過耳畔,最終交匯成了滔天驚瀾,劈頭蓋臉而來。
置身於洶湧的海浪下,她只是隨波逐流的小小螻蟻,連思考的力氣也被輕易吞沒了。
封琰掐著蓮兮的下巴,幾次想要將手中的玲瓏心送入她的嘴裡,卻都被她胡亂掙開了。她在漣丞的懷中抽搐著,近乎癲狂地左右搖頭,極力躲閃著。
封琰的耐心早被磨得精光,他伸手一揪狠力扯住了她額前的碎髮,高聲說:“瘋婆娘!當初是你自己答應的,事到如今還想躲麼?”
隨他一招手,空蕩蕩的花廊外忽然閃出重重人影。前一刻藏身於樑柱頂端的、掩在花叢深處的箭士,這時紛紛顯山露水。清一色的黑衣假面,烏弓銀矢。千百枚箭尖,打磨的鋒銳森寒,齊齊指向蓮兮的胸前。
“你可瞧清了?這廊上廊下千餘精銳,經我苦心栽培多年,個個都是弓箭好手。我勸你還是乖乖吞下去的好,否則我一聲令下,便能將你射成個篩子。”封琰眉頭深擰,對著漣丞沉聲喝道:“愣著作甚!快幫我把她的嘴扳開來。”
漣丞鉗開她的上下牙關,隨手比劃了一記,又垂眼瞧了瞧玲瓏心,說道:“這球兒好歹也有個桃子大小,怕是吞不下吧?”
“怕什麼?”封琰獰笑一聲,將玲瓏心塞入了蓮兮的嘴裡,一面說道:“待我把她喉間的軟骨打散了,捏碎了,總能擠入肚子裡去,你便安心等著看好戲吧!”
蓮兮用舌尖拼勁抵在玲瓏心的背後,卻終究奈不過封琰指上的蠻力。小小的圓球竟像是千鈞巨石,輕易便碾壓過她柔軟的舌頭,向著顎間挪去。
目眥欲裂,血淚縱橫。
她圓睜的雙眼染上赤紅的血光。眼前覆上一層茫茫大霧,便連封琰近在咫尺的一隻手也看不清了。就在即將失卻光明的一刻,蓮兮彷彿看見一襲粹白身影,遠遠踏花而來。
終究,也只是天邊幾絲流雲罷了。
堵在咽喉間的玲瓏心沉重如斯,壓得她喘不過氣。
幾許花香順風而來,躥入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