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殞命,於是也拿不準薛寅要做什麼,心裡有些犯嘀咕。
見他抱著小孩走近,薛寅也顧不得霍方,轉過身看著路平手裡的小孩,也不顧髒汙,左手搭上小孩脈搏,右手飛快點上小孩胸口幾處穴道,而後掐上人中。他手法極快,這麼一翻動作後,緩緩把手指放在小孩鼻端,過了一會兒,眉頭舒展開來,疲倦道:“這個還是活的,我剛才遠遠看他動了一下……覺得他可能還有救。”
路平聽著小孩脆弱的心跳聲,顫聲道:“陛下宅心仁厚。”
薛寅搖了搖頭,轉向霍方,“一會兒屍體運走前,霍老讓所有人確認這些人確實沒了呼吸脈搏再動手。”
霍方神色沉重,點了點頭,沉聲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陛下仁心,霍方欽佩。”
薛寅面上現出些許嘲諷之意,沒再說什麼。轉頭問路平,“這小孩父母還在麼?”
路平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回陛下,奴才剛才順口問了,這孩子是孤兒,沒人管。”
這麼小的孩子,沒人照看,若是扔給御林軍,多半也是個死。薛寅看一眼那孩子,忽地神色一凝,只見那小孩眼睫微微一動,竟是緩緩睜開了眼,甦醒了過來。他瘦得幾乎不成人形,面板皸裂,面色鐵青,唯獨一雙眼睛非常漂亮,瞳孔黝黑,眼神極亮。
看著這樣一雙眼睛,沒人會覺得這是一個奄奄一息動彈不得的將死之人,這是一雙——充滿生機的眼睛。
小孩十分安靜,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就這樣看著薛寅,眼裡透出渴求之色。
薛寅看著他,眉頭一揚,忽地笑了,“這小傢伙命硬,這麼死了也可惜了。既然這樣,就帶回去吧。”
帶回宮?路平一怔,看著懷裡的小傢伙,按理來說,這樣的小傢伙要進宮只有一條路,閹割。
不過路平確定薛寅不是這個意思,而且這小傢伙也絕對挨不起那一刀。
那要怎麼帶回宮?這麼個髒兮兮的沒幾兩肉的小東西,要用什麼名義進宮?
路平思緒轉了一圈,最後聰明地什麼都沒說,安心跟在薛寅身後。
反正連薛寅的兵都住進皇宮了,華平也死了,這麼個小東西要進去還不是輕而易舉?這小傢伙本來應該活不過今夜,不過這麼一來,也是福大命大吧。
他懷裡比貓兒還輕的小傢伙近乎氣若游絲,雖清醒了,也不說話,也不動,安靜非常,怔怔地看著漫天雪花,過了一會兒,倦倦地閉上了眼睛。小孩眼角沁出了一滴淚,淚珠掛在枯瘦的小臉上,冷風颳過,很快沒了痕跡。
福大命大嗎?
或許吧。
☆、大廈將傾
十月二十一,宣平十月飄雪,一夜間凍死者盈千。
至十月二十二,雪初定,空留滿目瘡痍,城中流言四起,傳新帝必定行止不端,以至蒼天震怒,在新帝登基當夜天降大雪,越傳越烈,以至人心浮動。霍方身為滿朝上下唯一挑梁的大臣,忙得不可開交,安頓流民是為其一,而後尚需籌集糧食,整頓軍務,加強城防,以備敵襲。宣京守軍至此滿打滿算只剩兩萬,對柳叢之遠遠不夠,霍方只得傳令,易民為丁,擴大軍隊。
至二十二日正午,前線快報傳來,率一萬軍隊前往伏擊柳從之的顧均大敗,身故。訊息一出,宣京全城震動,薛朝上下人人自危,已無鬥志。就在這人人惶恐,以為亡國的當口,柳從之的信使到了,送來了一封戰書。
要說這封信來得可是囂張,信使是一隊騎兵,於城外攬箭搭弓,生生將箭射入城牆,把數封書信釘在城頭上。宣京守衛被這天外來的箭陣駭了一跳,還不待反應,就見那隊騎兵將箭射出直接撥馬離開,走得飛快,想追也追不上,只得作罷。
一連十來封書信,內容俱是一樣,信件後來自然送到了霍方手上,老頭子拆信細閱,卻是給氣了一個仰倒,吹鬍子瞪眼大罵柳賊可惡。此信一出,城內流言紛飛,情勢更亂,霍方勉力支撐,卻仍有獨木難支之感。更可恨的是柳從之此番一連射入十來封書信,數量眾多,難免知情者眾,最後信中內容竟是在城內散播開來,於是軍心動盪,人心不穩,宣京城內,已是風雨飄搖。
山雨欲來風滿樓。
國將亡兮傾城雪。
薛寅倚窗而立,入目都是還未化去的白雪,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裡正是他剛住了兩天的寢宮,本也頗有皇家風範,華美尊貴,不過被他住了這兩天,將這裡面值錢物件搜刮了一空,於是如今就顯得寒酸了,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也沒多少傢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