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鈔了這些有什麼用?”有一夜,他翻著我那古碑的鈔本,發了研究的質問了。
“沒有什麼用。”
“那麼,你鈔他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什麼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點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們正辦《新青年》,然而那時彷彿不特沒有人來贊同,並且也還沒有人來反對,我想,他們許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說:“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是的,我雖然自有我的確信,然而說到希望,卻是不能抹殺的,因為希望是在於將來,決不能以我之必無的證明,來折服了他之所謂可有,於是我終於答應他也做文章了,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記》。從此以後,便一發而不可收,每寫些小說模樣的文章,以敷衍朋友們的囑託,積久就有了十餘篇。……藉助錢玄同的激勵和介紹,魯迅先是成為《新青年》的作者,繼而加入編者的隊伍。到了一九二○年秋,魯迅應聘擔任北京大學講師,進入了北大。其實,在與錢玄同作那番談論之前,魯迅已經注意《新青年》。據《魯迅日記》載,一九一七年一月十九日,他曾給當時在紹興的周作人寄十本《新青年》。這十本《新青年》,或許是陳獨秀所贈,也許是蔡元培所送。
一九一七年三月,由於魯迅、許壽裳的推薦,蔡元培決定聘請周作人為北京大學國史編纂處編譯員,於是周作人從紹興來到北大。同年九月,周作人成為北京大學文科教授,講授歐洲文學史。
錢玄同向魯迅約稿,魯迅又介紹了弟弟周作人。於是,周氏兄弟進入《新青年》行列。在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之後,力主改革,招賢納士,眾星匯聚北京大學,而陳獨秀身為文科學長、《新青年》主編,也就把一批具有新思想的教授、學者,納入《新青年》編輯部。《新青年》新增一批驍將,面目一新,戰鬥實力大大加強。如沈尹默所回憶:“《新青年》搬到北京後,成立了新的編輯委員會,編委七人:陳獨秀、周樹人、周作人、錢玄同、胡適、劉半農、沈尹默。並規定由七人編委輪流編輯,每期一人,週而復始。”沈尹默:《我和北大》,《文史資料選輯》第六十一輯。後來,到了一九一九年一月,《新青年》第六卷第一號刊載《本志第六卷分期編輯表》,又稍作調整:“第一號,陳獨秀;第二號,錢玄同;第三號,高一涵;第四號,胡適;第五號,李大釗;第六號,沈尹默。”以北京大學為中心,以《新青年》為陣地,一個嶄新的文化陣營在中國出現了。在沉悶的中國大地,《新青年》發出一聲聲驚雷: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陳獨秀的《文學革命論》,吹響了文學革命的號角,提倡白話文、白話詩;陳獨秀的《駁康有為致總統總理書》、《憲法與孔教》、《孔子之道與現代生活》,魯迅的《狂人日記》,舉起了反孔教的旗幟;陳獨秀的《有鬼論質疑》,易白沙的《諸子無鬼論》,魯迅、錢玄同、劉半農的隨感錄,向封建迷信發起了進攻;李大釗的《庶民的勝利》、《Bolshevism的勝利》以及後來的長篇論文《我的馬克思主義觀》,毫不含糊地在《新青年》上歌頌蘇俄十月革命,宣傳馬克思列寧主義。
第二部分:前奏初出茅廬的“二十八畫生”
就在《新青年》雜誌推出一篇又一篇彪炳顯赫的雄文之際,在一九一七年四月號,登出了一篇《體育之研究》。
此文的作者的名字是讀者所陌生的,即“二十八畫生”!顯而易見,這是一個筆名。作者不願透露真姓實名。
那是陳獨秀從一大堆來稿中,見到這篇寄自湖南的《體育之研究》。雖說文筆尚嫩,但是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何況《新青年》雜誌的文章很少涉及體育,便把此文發排了。
推算起來,這是“二十八畫生”頭一回跟陳獨秀結下文字之交。
當時,這位“二十八畫生”,還只是個二十四歲的湖南小夥子。直到他後來成為中國共產黨領袖,笑談“二十八畫生”的來歷時,人們才恍然大悟:“你把我的姓名數一數,總共多少筆畫?”哦,“毛澤東”——整整二十八畫!《體育之研究》是迄今發現的毛澤東公開發表的最早的文章。也就是說,毛澤東的處女作是在《新青年》雜誌上發表的!寫《體育之研究》時,用毛澤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