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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生。”林延潮舉止畢恭畢敬,挑不出一絲毛病。
林誠義板著臉,攤開卷子於講案上,硃筆虛懸,停於紙上。
過了片刻後,林誠義竟無處下筆,活動了一下手腕,他抬頭看了林延潮一眼,又低頭看卷。
最後林誠義放下硃筆,盯睛對林延潮道:“文尚可,但你這字要苦練,否則將來縣試時,縣尊老爺看你這字,就算文章作得再花團錦簇,也是不取!”
“是,先生,學生受教。”
“平日練得是什麼筆貼?”
“是顏勤禮碑。”
“嗯,顏勤禮碑得顏公楷書精髓,但初學不易,不如多寶塔碑,但也並非不可。從今日起用功,為時不晚,你每日需練十貼,交給我看,不可有一日懈怠。”
“是,先生。”
“你運筆執筆給我看一下。”
“是。”
林延潮從林誠義那取過筆來,林誠義搖了搖頭道:“這不對,腕放平,管要直。執筆再高三分。你記住,學書有序,必先能執筆。”
林誠義又親自執筆給林延潮示範了一下,林延潮照著林誠義教的方法,提筆拿筆。
“延潮連束脩都沒有交納,先生怎麼還對他青眼有加,指點了一番。”
“你們什麼時候,看過先生和顏悅色和一名弟子這麼說話。”
“這人有點運道,歸賀哥,看來你社學頭名不保了。”
“笑話,鄉里巴人也能彈得出陽春白雪?他以往功課怎麼樣,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過幾日,先生看他學業不佳,必會趕他出社學。你們等著明日他就不行了。”
林延潮將這些話聽在耳底,回到桌前。他斜看了一眼,那張歸賀也是盯著自己。林延潮心知這張歸賀同與自己同歲,卻比他早入社學一年,學業不錯,為視為社學裡最有可能進學的人。
林延潮不由想起過去讀書時,班級裡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對頭,可是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都是朋友。
剛剛坐下,就看到一旁的侯忠書擠眉弄眼的。
“延潮,愛育黎首的下一句是什麼?”侯忠書漲紅了臉,低聲問道。
林延潮很沒義氣的別過頭去,裝作沒有聽見。
“竟見死不救,我慘了。”侯忠書發出悲鳴。
默寫的成績不佳,林誠義只是將千字文多教了一百字。這一日退堂,每個學童都是捂著通紅的小手,唯獨林延潮例外。
第二日,林誠義再試千字文默寫,林延潮又是當堂第一個交卷。林誠義竟是破天荒地稱許了一句,贊他近來學業大有進步。
林延潮榮辱不驚,下臺時,卻看見張歸賀數人神色不善。
早學退堂後,學童們三三兩兩來到食堂。
林延潮和侯忠書,將昨日鍋裡剩下的乾飯取了兩大筒裝後就在灶邊吃了起來。侯忠書今日千字文只錯了三處,被林誠義罰了十下戒尺,比起以往來說已是很大進步了。
侯忠書心情很好,對林延潮道:“來嚐嚐好東西。”
說著侯忠書拿出一個陶罐道:“這是新鮮的蟛蜞醬,我娘給我做得,來嚐嚐。”
說完侯忠書開啟陶罐,但見裡面都是生的小蟛蜞泡在紅糟中。林延潮覺得噁心,但也知道這是海邊人家的桌上之珍。這蟛蜞醬是用河灘上抓到小蟛蜞,加上黃酒,酒糟,鹽巴等輔料,用碾成醬。
侯忠書直接拿來,蟛蜞醬來醬飯後,米飯上糊著一紅色糟水,又用筷子拿了生醃的蟛蜞,取了放進嘴巴里一咬,嘎巴嘎巴的響脆。
“來啊,別客氣。”
“我真不是客氣。”
礙於面子林延潮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初時一股蟛蜞腥味湧來,但隨即被紅糟,糖,酒味的中和後,變成了一種生鮮的美味。林延潮嘩啦地扒了一口飯進去,然後二人就著蟛蜞醬吃了起來。
林延潮侯忠書二人酣暢吃飯的一幕,被一旁桌上數人冷眼看在眼底。
洪塘社學的學霸,張歸賀哼了一聲。白日默寫千字文,洪塘社學裡除了林延潮外,沒有一人答對,就算是學得最好的張歸賀,也是錯了一處,被林誠義打了一下戒尺。
一旁一名叫張豪遠的學童道:“歸賀哥,這兩個外鄉人,目中無人,你也忍得下去嗎?”
“窮鄉僻壤來的,難免不知禮數。我們可不能和他們一般見識。”
這時另外一個學童開口道:“可是歸賀哥,若是由他頂了你社學頭名的地位,到時候大宗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