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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除夕

臨城長街風雪凜冽,萬籟俱寂,只有青牆黛瓦上的未熄的燈照著曲折的巷路。

夜幕比往日還要厚重些,漆黑,萬里無星,只有一彎被薄雲遮掩的淡白色的淺月還能依稀辨明鐮一般的輪廓。

四乘皇輿在寂寥無人街頭緩緩行駛,留下一路斑駁的車轍。

車後跟著百十個甲冑的兵士,幾個垂鬟宮婢提著精緻的宮燈緩緩走在車側,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走在皚皚白雪上,蔚然壯觀。

車駕穩穩的停在一座朱門緊閉的府邸前,一雙素手輕輕掀起窗迥處的牙色帷幔,剪水雙眸凝視著府前匾額上硃紅的容國公府四字,不由低眉淺笑,燦若春紅。

兩個內侍輕輕將杌凳放在車前,宮婢們撩起車簾,趙祁曄從車上跳下來,而後又伸手去扶車上笑巧嫣然的女子。

茜紅色的曳尾長裙掃在輕薄的雪上,額間貼著精巧硃紅的花鈿,銜著東珠的赤金步搖隨著容清淺的蓮步玲瓏作響。

“除夕佳節,后妃和諸位王爺們還在束梅館等著陛下主持家宴,陛下怎麼這時候帶臣妾回府?”

“清淺昨日還說起國公夫人的喉疾,朕今夜備了上好的川貝枇杷陪清淺省親,清淺難道不喜歡嗎?”趙祁曄說

“陛下厚待臣妾,臣妾自然歡喜,只是祖宗禮法不可廢,除夕祭祖之後您是要在束梅館給各位宗親賜宴的,怎好臣妾一人的私慾而壞了規矩。”容清淺低眸嗔怪

趙祁曄從侍女手上接過赤色的狐皮大氅披在容清淺身上,淡淡的笑著說:“清淺是賢后,不肯為自己謀私,可朕卻捨不得看你在鳳棲宮日日擔憂。”繫好大氅上的絲帶,趙祁曄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容清淺嫣紅色的臉頰,“既然來了,總要讓你見上國公和夫人一面,去扣門吧。”

容清淺點點頭,細步走上長階,素手輕輕釦響朱門上的赤金鋪首。

叩門聲驚起清檯街上隱在牆簷上寒鴉,雪漸漸落了容清淺滿身,寒風從寬鬆的領口吹進衣內,容清淺冷的打了一個顫。等了許久卻也不見有人來開門,容清淺回頭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趙祁曄。

“無妨,想是府中宴飲,若是無人應門,清淺自行推開便是。”

趙祁曄嘴角閃過一抹恣意的笑,眸中帶著興奮的神色,話語卻依然平淡,依然波瀾不驚。

扣門無人應,容清淺便試著推了推厚重的府門。

尚未落鎖,厚重的朱門被容清淺推開一道細縫,她順著門縫望去,正正瞧見府內掛著的六角宮燈,是她豆蔻時最愛掛在廊下的式樣,她心下一暖,緩緩將門推開。

掛了一廊的六角宮燈依舊澄明,風過,拂得燭火在漫天飛雪中搖曳,在雪地上映出一圈昏暗的橙紅色的光圈。

庭院,和容清淺上次來時一般無二,院中有一株開了多年的紅梅,花枝疏曠,幽香款款。

可院中卻是一片狼藉,屍橫遍野。

家丁,護院,侍女,府兵,都穿著為新年裁製的新衣,雜亂的躺在地上。

容清淺神情恍惚的愣在那裡,一瞬間分不清眼前的慘烈究竟是真是夢。

片刻,她終於清醒過來,提著衣裙衝向內院,急切的尋找她父母的身影。

不知是被自己的曳尾衣裙還是地上血肉模糊的殘屍絆到,容清淺重重的跌在地上。

侍女們精心綰了小半個時辰的靈蛇髻散開,青絲凌亂的披在肩後。

“清淺,你是在找他們嗎?”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而後幾個士兵從室內拖出三具已經僵硬了的屍體。

兩男一女,正是她的父兄和慈母。

容清淺蹣跚的爬起來衝過去抱住她母親。

那個衣飾華麗,氣度雍容的婦人此刻滿身被朴刀砍過的傷口,滲出的血黏膩的凝在錦衣上,冰冷而後淒厲。

容清淺不可置信的跌坐在地上失聲痛苦,全然沒有在意站在她身後的趙祁曄的那句不合時宜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她轉身抱住身後人的衣角痛喊:“陛下,容家何辜罹此大難,歹人兇殘,求陛下為我容氏滿門做主。”

皇帝輕輕的俯身湊到容清淺耳畔喃喃道:“清淺,你覺得大啟皇城,天子腳下,有哪個人有這個本事,有這個膽量來對皇后娘娘的母家,當朝國公大人的府邸行滅門之事呢!”

容清淺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她的皇帝,痴痴的問道:“陛下此言何意?”

“自然是朕下的命令,容國公府,滿門抄斬。”

容清淺愣在那裡,剎那間竟不知道自己上一刻究竟是聽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