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表面上看去似乎毫不在意。可是心裡面卻騰起一種莫名的絕望。
“文烈,咱們城下說話。”
程昱突然拉著曹休,順著馳道往下走。
他身高八尺五寸,雖年邁,但身體看上去比之曹休還要壯碩。
兩人從城上下來之後,程昱輕聲道:“傍晚時漢軍又添援兵,士氣旺盛。
而城中已糧草斷絕,輜重告罄……兒郎們士氣低落,城牆也多處損壞。依我看,咱們難以撐過今晚。悔不聽文若之勸,以至於有今日下場。不過,我卻不怕,了不起便是戰死而已。”
“程公何出此言?”
曹休聞聽,大驚失色,連忙道:“休願死戰,掩護程公突圍。”
程昱忍不住笑了,“那諸葛小兒要的是我,我若是走了,咱們誰都別想逃走。”
“那……”
“你聽我說。”
程昱見左右無人,低聲道:“我之前已經命人在城門樓上準備了大量的乾草枯柴,並澆上了火油。待會兒我會在城頭上督戰,你帶人在南門守候。見這邊火起,你就立刻帶人突圍。”
曹休激靈靈一個寒蟬,想都沒想道:“休怎能棄程公而獨活?”
他怎聽不出程昱的意思,顯然是打算吸引漢軍的注意力,以死相拼。
程昱聞聽笑道:“我已過知天命的年紀,眼見就到耳順之年。
自我為主公效力,雖說未有寸功,但怎地也算是盡心盡責……我這個人,性子剛愎,眼睛容不得沙子,更看不得人不用心做事。所以,我也沒什麼朋友。就算以前有,而今也差不多得罪完了。我死,不足惜!而文烈你卻不能夠陪我送死,因為我還有要事,要你轉告主公。”
說完,程昱壓低聲音道:“我知主公對文若一直存有忌憚。
但請轉告主公,文若或許忠於漢室,然則其心性純良,對他忠心耿耿,絕不會存有二心。文若所做之事,皆出於公義。有時候或許會有些偏激,但請告訴主公,他並沒有什麼惡意。”
這是遺囑的節奏啊!
曹休心中悲慟,但卻極為用心的聽程昱說完每一句話。
“自主公與闖兒開戰以來,即便是闖兒連番取勝,然則主公也好,我也罷,始終對闖兒存輕視之心。
文烈,你要告訴主公,闖兒之害,尤甚於袁本初。
此人有霸王之勇,更有光武之姿……此人眼光甚遠,洞察世事若於指掌之間,絕非等閒之輩。而今他之聲勢,已勝於袁紹。故而主公要向與之相爭,還需更加大膽,不必太過拘泥。自我們交鋒以來,主公每每被闖兒搶佔先機……若在與之戰,絕不可由著他的路子來,否則必然危險……可惜,我已無法再為主公出謀劃策,不能看主公成就大事,實為憾事!”
程昱說的是輕描淡寫,似乎根本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曹休一邊流著淚,一邊默默記下了程昱說的這些話。
“好了,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我也要去督戰了!
文烈。快去做準備吧……我死不足惜。而你若出事。我又有何面目去面對主公?況且,小武在下面已等我多時。我若再不去,只怕他又要惹出什麼麻煩……呵呵,我這心裡也不放心啊。”
小武,便是程武。
幾天之前,鄴城告破,程武戰死鄴城。
程昱已經知道了程武的死訊,雖然這幾日看上去好像沒什麼。可是曹休卻知道,程昱每到夜深人靜時,便會在屋中默默流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別看程昱以前對程武極為嚴厲,可程武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對孩子的溺愛,並不比其他做父親的少。只不過,他的溺愛是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表達出來……曹休默默看著程昱,而程昱則整了整衣冠,便轉身離去。
看著程昱登上了城樓。曹休抹去臉上的淚水,一咬牙。轉身朝南門走去。
程昱已萌生死志,想要勸說他改變主意?估計這世上除了曹操之外,無一人能夠讓他回心轉意。
他而今所做的事情,便是把程昱的這些話帶回去,如實轉告曹操。
就在曹休剛離開不久,北門外忽然間戰鼓聲隆隆,喊殺聲震天……
諸葛亮、張遼和龐德三人一齊督戰,命漢軍狂攻梁期。
巨大的礌石呼嘯砸向梁期城頭,一具具絞車弩機樞激發,弩箭飛射向城牆。漢軍在弓弩礌石的掩護下,如同潮水般向梁期城頭湧去。而程昱站在城頭上,從容自若,指揮曹軍抵抗。
大約半個時辰,只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