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禍
春色一天濃似一天。從晴瀟館遙遙望去,御花園中連綿秀色,娉婷的楊柳、多姿的玉蘭,玉嫩的水仙。金盞菊、櫻花、杜鵑花、報春花、海棠花次第開放,一時之間分外熱鬧。空氣中都瀰漫著淡淡的香氣。
聖上親選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秀女們不禁都緊張起來。有門路的,拿出銀子首飾,打點太監、宮女,詢問親選當日情形;沒門路的,或是搓脂塗粉,或是暗自嗟嘆。只有少數人一臉篤定,不動聲色。這裡面自然就有杜沅沅。說起來,杜沅沅並不是一點兒不在意的。到時一切是否真如當初料想,杜沅沅的心裡並沒有底。
自上次後,麗妃那邊便沒了動靜。想是對杜沅沅已死了心。但是,沒過多久,瓊章宮的悅妃也遣人來傳她過去問話。想到那天見到悅妃的情景,杜沅沅心中又是一寒。
悅妃的瓊章宮在禁宮東路,晴瀟館的東南方。殿閣樸素莊重,甚少裝飾。就如同悅妃本人一樣,含蓄內斂,讓人絕對不可輕視。悅妃語聲溫和:“本宮知道你前幾日去過麗妃娘娘處。娘娘說了什麼,本宮並不想知道。本宮想要說的是,麗妃娘娘的許諾,本宮一樣能夠做得到。還有,你與瀾兒之間的過節,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本宮絕對不會計較。”說罷,眼波溫和,直向杜沅沅看來,但杜沅沅卻覺得,那眼中隱隱的窺視光芒,就如同尖刺,扎得人喘不過氣來。
對於悅妃,杜沅沅心裡倒是頗費了一番思量。自己本是一個小小的秀女,縱然不打算留在宮中,也不想樹敵太多。悅妃表面一副溫和穩重的模樣,其實,心機遠比麗妃還要深得幾分,只怕是不好推脫。正在費神,忽聽得院外小太監揚聲道:“秀女田瀾姑娘拜見娘娘。”心下一鬆,真是救星到了。田瀾大步走進殿來,見到杜沅沅,臉色一變,目中滿是不屑神色。杜沅沅急忙告退。悅妃也不好挽留,所談之事暫且作罷。對於這個妹妹,悅妃也是頗為無奈。
杜沅沅回到晴瀟館後,一連過了幾日,悅妃都沒有再派人來。想是被田瀾所阻,已經放棄,內心這才稍稍安定下來。
悠忽又過了幾日,晴瀟館中似乎頗為平靜。一日,杜沅沅正在房內午睡,突聽得院內人聲鼎沸,不一刻兒,便聽見蘭兮在外敲門。杜沅沅急忙披衣而起,蘭兮入內福了一福,道“請姑娘移步院中,內務府的公公說,有人報秀女藏了違禁之物,特來檢視,姑娘也不必驚慌,公公們看後就走。”杜沅沅暗自吃驚,秀女們個個一心準備聖上親選,會私藏什麼違禁之物。雖然心中疑惑,卻面色平靜,依言走到院中。
院中已站了大部分秀女,三兩個聚在一處,面色驚疑不定。人群中獨田瀾臉帶得意之色,眼光俾倪著杜沅沅,似是靜待好戲。不一會兒,一個太監從杜沅沅隔壁房中似是搜出了一個物事。向一個身穿棕紅色袍子,領口和袍角滾繡環帶紋的太監低聲耳語了幾句。那太監將那物事拿在手中,隨手翻看了一下,眸光不由得凌厲了起來,直看向秀女這邊。秀女們都非常驚駭,生怕是自己出了問題。
那太監向蘭兮道:“這房中中間床榻住的是哪位姑娘?”蘭兮施了一禮,“是秀女衛夕焉姑娘。”衛夕焉聽到提及自己名字,立時便臉色蒼白,宛如驚弓的小鳥,戰戰兢兢走上前,腳一軟竟然跌在地上。那太監絲毫不見憐憫,將手中之物在衛夕焉眼前晃了晃,“衛姑娘,不是奴才狠心,你收藏的東西,實在不合宮中的規矩。奴才們只好得罪了。”
杜沅沅這才看清,太監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本《春宮圖》,不禁大吃一驚。衛夕焉是秀女中最膽小懦弱的一個,要說她冒著天大的膽子在床榻之上私藏著《春宮圖》,便是說破天也沒有人相信。況且一個羞澀、單純的弱質秀女,對那《春宮圖》恐怕看一眼都會羞得抬不起頭來。要說私藏,真是萬萬不可能。想到這,杜沅沅立時便想上前,替衛夕焉辯白。忽然瞥見站在眾人之前的蘭兮緊張地看了她一眼,無法察覺地搖了搖頭。杜沅沅剛剛邁出的步子不由一頓,呆愣在那裡。
這時,有兩個太監上前,架起衛夕焉。衛夕焉似乎方才醒悟過來。膝行上前,抱住那太監的腿哭訴到,“冤枉啊!真的冤枉啊!不是我的,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東西。”眼淚立時流了滿臉,頭髮也散開了。那太監似是為難的搖了搖頭,“奴才們也是無能為力,只能委屈姑娘先關一夜,待奴才回稟了麗妃、悅妃兩位娘娘,再做處置。”說完,示意了一下,那兩個太監不顧衛夕焉的哭泣哀號,將其硬拖了出去。衛夕焉的哭聲遠遠傳來,含著無盡的委屈與傷心。秀女們都面色發白,駐足院中良久,才三三兩兩散去。
杜沅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