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龍渄也只得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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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柳城節氣反常,開春之際竟下了一場大雪。
許是蒼天在為今日喪命的幾百名熱血兒郎哭泣。
非生即死,所有人都認清了這一點,再無一絲僥倖。
這裡所謂的練兵,與真正的沙場無異,每一名將士,每一日都身陷重重埋伏、道道機關,分兵對陣更是每日必不可少的。
蕭晨述今日已累極,未到營帳門口,實在支撐不住,倒在地上,躺在雪中休息 。即使只是在衛玄默手下幫他督促眾將士,仍是累成這樣。這裡的艱苦在她預料之中,承受起來仍是艱辛。
穩健的腳步聲,一步步趨近。她望著落雪的眼睛閉上,先一步道:“我不是為你才來此處的。我是為了青城,為了寒伊在乎的人的子嗣。”
“我知道。”衛玄默語聲冷硬,“我來喚你進賬。在此間病倒,等於自尋死路。我不會給你任何優待。”
蕭晨述忽然睜開眼睛,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多謝你不會。”
衛玄默轉身走了,沒有任何一絲遲疑。
此處不是衛府,只有將領、軍兵、生死,再無其他。蕭晨述諷刺的一笑,又怎麼還會有心想到其他?看著死去的那些人,又如何還能有閒情逸致?
用罷飯,蕭晨述睡了一個時辰,之後去往季青城所在的營帳。
點上帳中火燭,她在並排睡在地鋪上的人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俊美無雙的少年。
在同時,少年一雙星眸睜開,瀲灩出寂冷光華,隨後警覺消散,又緩緩閉上眼睛。
他的手腕上纏著黑色、金色交織而成的絲線,一枚吊墜露出殘破的袖口。
蕭晨述識得此物,是衛府的。
定是昔昭贈給他的。
他將絲線纏在腕上,讓女孩的情意隨著脈搏跳動。
恐懼、危險、死亡這些陰影每日籠罩著每個人,可這少年仍然時刻記著他的心中明月。
生死徘徊之間,愛戀依然不減 。
蕭晨述眼睛有些發熱,無聲無息離開。
回去後,疲憊還在,卻如何也不能睡去,備好紙筆,凝神落筆。
——
翌日晌午。
君無戲言,昨日蕭晨逸說過要衛昔昭前來,衛昔昭不能違命,蕭晨逸也不能食言。
其實,蕭晨逸不知道能和她說些什麼,又因為奏摺堆積如山,也只是要她在一旁等著、看著。
覺得有些疲憊,蕭晨逸對衛昔昭道:“可會烹茶?”說著就想起了太后提過她知曉茶道,便轉為吩咐,“去備一碗濃茶。”
衛昔昭應是,由太監引著去親手準備,過了些時候款步返回。
並非濃茶,而是一碗菊花人參茶。
是提神的茶。
蕭晨逸眉間舒緩許多,用茶之前,又道:“正合朕意。”
衛昔昭無聲一笑。
蕭晨逸一點時間也不想浪費,讓衛昔昭幫他念出奏摺。
悅耳的清涼語聲讓他的心緒都一掃之前生出的煩躁,冷靜許多,不由有了一絲笑意,“日後不在太后那邊,就到朕的養心殿來吧?”有些年頭了,他不喜宮女在眼前侍奉,這殿堂一直死氣沉沉。
衛昔昭稍感意外,回話卻沒有耽擱,“皇上若不嫌臣女愚鈍,臣女願做奉茶宮女服侍聖駕。”
一句話就自降身份成了宮女,也劃清了他根本就不會越過的界限 。
蕭晨逸微微挑眉,想著自己在人們心中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除去平民百姓,除去地方官員,自己在許多人眼中是不是個無惡不作的暴君?是不是在獨居柳園這些年之後,人們還是堅持認為他只是那個荒唐之人?否則這隻有幾面之緣的小小女子,怎麼也會害怕荒唐事發生?
怎麼可能?
轉念一想,又釋然。衛昔昭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什麼都要防備。
“隨你。”如果說不需以宮女自居,她恐怕會更加惶恐,還不如聽之任之,蕭晨逸允許之後又補充,“對外人只說你是奉太后之命來養心殿,不要抹殺了她冊封你的恩典。”
“臣女遵旨。”
出宮之前,衛昔昭去了太后那裡。太后已聽說了方才的事,故作不快地道:“皇上竟和哀家搶起人來了,這可真是讓人啼笑皆非。”隨後就溫聲道,“在皇上面前的規矩大,他用的茶點又是需要格外用心準備的,你近日就先悉心學著,日後熟悉了,每隔三五日來哀家宮裡坐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