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
孟氏愕然極了,一時竟辨不出宋璟說的是真是假。
以往多次給他張羅納妾之事,他都拒絕的不留餘地,現在怎麼……
“我想了一下,娘說得對,宋家的香火不能在我這斷了,否則我就是宋家的千古罪人。我順您的意,這也是我對宋家最後一點責任,今後……”
孟氏沒有來得及深想他話中的涵義就道:“那重新娶一房正妻豈不更好。”
宋璟垂眼,掩蓋住眼底嘲弄。
“一直以來我都有個疑問,娘你究竟想讓我娶個什麼樣的妻子?什麼樣的妻子才能令你滿意?你讓我娶千金小姐,我娶了,你讓我娶名門貴女,我也娶了,結果又如何?你並不滿意。何妨換條路走走,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宋璟回身看了處在震驚中尚未回過神來的慈姑。
“慈姑出身農家,其貌不揚,大字不識,連你心目中的季妧也不如,是娘最不可能看上的人,但我覺得她不錯,勤勞、敦厚,本分、踏實,這段時間她伺候娘衣食起居,娘應該有所體會才是。”
“可、可……”
慈姑是還不錯,那也只是作為粗使丫鬟來說。別說璟兒如今已經是正四品的大員,就是毫無功名在身、還待在大豐村,孟氏也看不上這種人作兒媳。
璟兒也不可能看上。
那他為何突然……
是了,兒子心中存了怨,這是故意與她作對呢。
經過先前種種,孟氏不想與兒子鬧的太僵,忖度一番後,覺得不如先答應下來。
一個妾而已,納了就納了。她先退一步,才好讓宋璟點頭答應成親。
已看穿她心中所想的宋璟把路徹底堵死。
“妾,可納可不納;妻,此生不會再娶。”
說罷不去看孟氏陡然變色的臉,轉身朝外走去。
回過神來的孟氏發出一連串嘶啞的叫喊,宋璟並未停步。
“大人。”
慈姑追了出來,喊住了宋璟。
宋璟回身,道:“我方才那樣說你,並非有意貶低。”
“奴婢知道。”
“我自請外任的摺子已經批了,不會再在京中久留。你若不願,我讓觀言給你備好盤纏送你還鄉。”
“為何是奴婢?”
慈姑看著面前卓爾不群的男子,這樣一個讓小姐芳心暗許鍾情痴迷、讓良環豁出全部鋌而走險的人,突然要納她為妾,比起驚喜,她更多的是不解。
“理由我方才說了。”
勤勞、敦厚,本分、踏實……也就是說只要具備這幾樣,隨便誰都行。
慈姑忐忑的心瞬時平靜下來,如果大人的要求只是這樣,那麼她可以勝任。
“可奴婢是任家陪嫁來的。”
任家和夫人出事後,孟氏將夫人帶來的下人全都譴散了,只留了她。因為大人被關大獄的那些日子,碰巧夫人也不在,府中徹底亂了套,孟氏不小心摔了一跤,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一直是她在照料。
可不管怎麼說,她始終是夫人的陪嫁,大人見了她,難道不會多想?
“你是你,她是她。”
慈姑心中有了決定。
“奴婢願意伺候大人和老夫人。”
說罷,利落的轉身回房,伺候孟氏去了。
隔著門都能聽到孟氏對慈姑的咒罵與遷怒。
動靜持續了許久,也不知是罵累了,還是被慈姑安撫住了,漸漸沒了聲響。
宋璟負手出了院子,回到書房,坐在圈椅裡,耳邊又響起孟氏質問他後不後悔的話。
“悔,悔不當初,悔之無用。”
再次搬出那個木匣,裡面裝著的還是那些書信。而木匣的最底層,還藏著一張已經泛黃的紙條。
墨痕已淡,記憶卻還鮮明,一點點展開來,肆意飛揚的兩行字映入眼簾。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人的一生由一個又一個的抉擇組成,他走錯了一步,再回首,已是江湖夜雨十年燈。
可是選擇了,就得走下去。
這是季妧說的。
說到後悔,漢昌侯府的尉老夫人佘氏比誰都要悔。
本來身子都養好了,季妧被封長公主的訊息公佈後她就又病了。
這次是心病。
能不病嗎?被她掃地出門的孫女,如今成了尊貴的長公主,弟弟是當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