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只聞蟲鳴。
良久的沉默之後,一道喑啞的聲音響起。
“我沒有家,也沒有家人。”
季說了那麼多,確實是有感而發,但她對流浪漢掏心掏肺,也並非全無目的。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月色,這樣的氣氛,原以為流浪漢會少些戒備。這個時候跟他聊點家庭啊、家人之類的,應該很容易就能突破他的心防,然後問出點什麼訊息。
可惜……話題終結殺手,終究是名不虛傳。
季並不完全相信流浪漢的話,但又覺得,應該沒人會拿家人撒這種謊。
於是又有些小懊惱。
救都救了,而且還養了他這麼久,就算他是個麻煩,這時候探聽出什麼也晚了。
現在可好,目的沒達到,還在人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嗯……我曾經也沒有,但現在我什麼都有了,田宅、家人、好友……而且每一天都過得很滿足、很開心。”
安慰的話太過蒼白無力,季以自為例,試著補救。
“所以……會有的,別灰心,也別難過,好好復健,努力生活,將來你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家和家人。”
流浪漢聽後,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她,認真道:“我不難過。”
“……”算了,當她什麼都沒說。
季盯著流浪漢的臉看了會,發現月光太盛也不是好事,趁的臉上的疤痕一覽無遺,於是扭頭繼續盯著夜空。
不知為何,忽然就想起了宋。
如此良辰美景,他應該也沒什麼心欣賞了吧。
明天就要正式開考,不知今夜會有多少人睡不著覺。
中秋之後,天氣漸漸轉涼。
南山這季最後一批香辛料,也要抓緊採收了。
謝寡婦本來打算去石場砸石頭的,她閒不住,一想到家裡的錢只出不進就心慌。
是季說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才留在了家裡。
季不想謝寡婦去從事那麼危險的活計,但她忙不過來也是真的。
南山還有將近二畝地的香辛料沒有采收,而採收只是第一階段。
等採摘完成,收進院子,第二階段還需要將這些香辛料按照常使用方式進行細分。
細分完成之後,進入第三階段,即使用前的預處理,那就更精細更費神了。
謝寡婦聽到最後,愁眉緊鎖。
“這一道一道的,光靠咱倆還真不行,難不成真得請人?”
請人這事,季之前就跟謝寡婦提起過。
當時謝寡婦還不甚贊成。
她還以為,只要把東西採回來,收拾收拾就能賣了,哪想到後續還有這麼多事。
“那請誰?還請之前幫咱做脫水蔬菜的那些?不過,旺民家的和許家的如今在鎮上賣胡辣湯,怕是騰不出功夫,老高、老馮和盧……”
季想了想,道:“暫時先不找她們。”
謝寡婦以為,她是因為之前脫水蔬菜被偷學的事,心裡存了影。
謝寡婦自己也拿不準。
雖說季猜出了內鬼是盧大娘,但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且誰又敢保證,除了盧大娘,幫工裡就沒有別的內鬼呢。
萬一還有個比盧大娘藏的深的,這次再瞞天瞞地的混進來,那她再使壞心眼,豈不是防不勝防?
脫水蔬菜只當一錘子買賣,香料這塊季卻是打算長遠做下去的,萬萬不能出什麼差池。
“那要不,還是不招人了吧,咱自己幹自己的!人心隔肚皮,當面對你笑呵呵,誰知道肚子裡藏著什麼鬼祟心思?都說一粒老鼠屎壞一鍋湯,這要是再把你香料方子給漏出去,那可就塌天了!”
季失笑,照謝寡婦這標準,她們可真就要自絕於人民了。
“咱們又沒有三頭六臂,以後作坊做大了,總是要招人的,工人一多,誰也不能保證人人都向著作坊。
自古財帛動人心,這是人,聖人都根治不了,咱們有什麼辦法。
但多數人,只要提供給他們一份體面的工作、一份優渥的薪酬,再加上一定的辦法制約,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子過得有奔頭了,誰願意拋棄禮義廉恥,去鋌而走險?
當然,那種天生貪心不足狼心狗肺的也不是沒有,這種在選人的時候就要把好關,絕不能給她機會混進團隊。”
比如田,比如盧大娘。
“咋著制約?你有辦法沒有?”
“辦法倒是有,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