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塌房危房,受災的人家都安頓好,另一個問題又迫在眉睫糧食。
接連的大雪阻斷了交通,有些人家糧食儲備不夠,沒錢買也沒處買,一天只能吃一頓,甚至還有直接斷了糧的。
等縣裡撥救濟糧還不知道要等到啥時候,里正累半死去了一趟縣衙,才發現來的不止他一個。
其他村鎮的里正和代表齊聚一堂,擠擠挨挨佔滿了整個後衙,聽說有的還在趕來的路上。
跟年前相比,才四十出頭的縣尊潘嘉道一下蒼老了許多,官服一看就知道有子沒換了,皺巴巴的跟鹹菜葉子一樣掛在上。
自戰火點燃以來,潘嘉道既要在方方面面配合軍隊,鄴陽大大小小的事也不能不管。
常平倉原本是有儲糧的,但年關前就被調去做軍糧了。
誰能想到會有雪災?
就是提前想到也沒有辦法。
朝廷籌措到的糧草連所需一半都不到,府臺大人明哲保不問事,他卻不能不管。
關北若是保不住,頭一個淪陷的就是鄴陽,聽說北梁帶兵的那個,可是習慣了屠城的!
就是僥天之倖不屠城,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人之價,激an)於犬豕,肥壯者一枚不過十五千……”
歷史之鑑在前,一朝淪為亡國奴,被當作“雙腳羊”,男女老弱都不再是人,而是圈地飼養的家畜。
他們會把沒長成的男娃全都殺掉,女的隨時隨地被,也可能和男的一樣隨時隨地被宰殺烹食,那還不如凍死、餓死、戰死!
所以他頂著巨大的壓力,以及衙門上下所有人的反對,擅自開啟了備荒的常平倉。
雖說常平倉建立的目的不僅是救災,同樣也作為備戰之用,但兩者都需要朝廷下令才行。
朝廷明知邊軍糧草不足,又值此存亡緊要關口,卻遲遲不肯明發詔令,潘嘉道也是被bi)的走投無路了。
常平倉谷虧空,歷來是朝廷大忌。
他已經預料到,不管這次關北能不能熬過去、最終結果如何,他的下場都不會太好,輕則降職革職,重則人頭難保。
可他別無選擇。
兵亂在前,雪災在後,孰輕?孰重?
但眼下又該怎麼辦?為了不讓多數人死,而眼看著少數人死,這是對的嗎?
他抹了一把臉,搖搖晃晃站起。
堂上眾人立刻靜下來,弓著子聽候吩咐。
“糧食……暫時沒有,你們且回去……想想辦法……撐一段時間……我,我……”
他的話音裡浸滿了苦澀,可此時誰還有心去體會?
沒有救命的糧食,大家都苦啊!
堂上炸開了鍋,也顧不上尊卑了,一個個圍攏過來,焦急的詢問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沒有糧,常平倉的糧食呢?
潘嘉道深吸一口氣平復緒,沒再多做解釋,官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讓人備車,留下一句“我去借糧”,匆匆出了縣衙。
里正們沒奈何,只能去詢問縣丞蔣宿遷。
作為縣衙的二把手,縣尊不在,有什麼問題,他理該幫著解決和善後。
偏偏他一推四五六,擺出萬事不理的態度,只說好的壞的都是縣尊大人的主意,想要討說法也得等他回來。
看著一群人唉聲嘆氣出了縣衙,一個書辦走過來衝蔣宿遷拱拱手:“提前恭喜蔣大人了,高升指可待。”
蔣宿遷哼了一聲,整了整衣袖:“還想著怎麼把這倔頭給搬走,他竟自掘墳墓,沒想到啊,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蠢貨。”
他仰頭哈哈大笑,得意之色難掩。
蔣宿遷在縣丞的位置上呆了十多年,早就想換換頭上的帽子了。上一任知縣調職後,他上下走動打點,銀子使了不少,眼看好事將成,到頭來卻被潘家道這個匹夫截了胡。
潘嘉道是正經進士出,又是朝廷委派下來的,蔣宿遷無可奈何,自此懷恨在心,雖表面裝的臣服,暗地裡卻沒少使絆子。
所謂油滑似吏,說的就是下層小吏雖然職權不大,但也不可輕忽。
他們大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族或許並不顯貴,但世代紮根於此,勢力早就盤根錯結,是名副其實的地頭蛇。
初來乍到的潘嘉道不了解況,確實吃過不少暗虧。
但他也是個有手段的,見勢頭不好也不硬扛,作出灰心喪氣的狀態消停了一段時間,麻痺了衙門眾人以後,瞅準機會連消帶打,光吏房一班人就革除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