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摘下斗笠,原本佝僂的肩背瞬間舒展開,變得挺拔壯闊。
季妧盯著他的臉,實在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三叔,你這尊榮在我們老家,可是會娶不到媳婦的。”
面龐黝黑也就罷了,還有麻子和痦子,完完全全一個地道的村夫。
關山被她笑的微有些不自在。
“先忍著,暫時只能這樣。”
季妧唔了一聲:“你這樣挺好的,三叔。”
關山眉心一褶,將她拉進懷裡,側坐在大腿之上。
“亂叫什麼?”
“小舟是我.乾弟弟,你是小舟三叔,那我不得跟著他叫三叔?。”
“你是他師孃,下次不許胡謅。”
“誰胡諏,我……“
想到見一次面不容易,自己還有一肚子疑問沒問,季忙肅容坐好不再閒扯。
“你這兩天住在哪裡的?”
“裘府客院。”
“忙什麼?”
“閉門謝客。”
忙著閉門謝客?
以寇長靖的身份來京城,能有什麼客。
關山看出他的疑惑,主動為她解惑。
“鄭國公府的請帖,神武將軍府的請帖,還有其他一些請帖。”
鄭國公府的請帖季妧能夠理解。
無非是想拉攏新將,畢竟鄭華亨的生死全在新將一念之間。
若新將果真是個得力的,打贏了這場仗,鄭貴妃腹中那未出世的小皇子,說不定又多了一股不可小覷的助力。
神武將軍府卻是為何?
“他們知道你回來了?”
“知道了。”
“那你……”
“不見。”關山頓了頓補,補充道,“會有見的時候。”
季妧不知道關山就是傳說中的寇將軍時,每次不小心提起寇長卿,他的情緒都會有很明顯的起伏,如今已經離奇的看不出波瀾了。
這並不是因為他的恨意消失了,恰恰相反,季妧看的出來,他的心更堅定了。
只是——
“上次忘了問你,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寇長卿已經設法脫身,你一個人去遼東?”
“我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他會去。”
從一開始就指望過他會去?那他手筋不是白割了?
季妧對上關山深邃幽寂的雙眼,忽然明白過來。
“只斷一隻筋腱豈不是便宜了他?他不上戰場,你怎麼揭穿他?”
關山搖頭:“我不會揭發他。”
季妧愣住,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季妧。”關山垂眸看著她,另一隻手撫了撫她烏黑的發。
“我最初的打算是與寇家同歸於盡。後來打算傷好後返京,將我親手掙來的那些東西再親手毀掉,將殷氏苦苦隱瞞的秘密公之於眾。欺君之罪,必死無疑。”
聽到這,季妧已然反應過來。
若寇長卿被治以欺君之罪,作為當事人之一的關山同樣跑不了。
殷氏和寇長卿一旦被逼入窮巷,定然會瘋狂反撲,死咬著關山這個“同謀”不放。
最後的下場,要麼是兩敗俱傷,要麼真就是同歸於盡了。
關山看出她的緊張,握了握她的手。
“後來我改主意了。遇見你之後,我覺得上天待我是不薄的,我惜命。”
季妧緊緊回握住他。
“那你現在的打算是什麼?”
“讓寇長卿徹底屬於過去。我能打下一個神武將軍,就能打下第二個。”
季妧贊同歸贊同,就是有些不忿。
“太便宜他了。”
關山卻道:“你不瞭解殷氏母子,對他們而言,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
也是。
關山若不出現,寇長卿安享榮華的同時,還可以繼續保留曾經的英雄之名,享受大部人的尊重。
如今,與他有著相同面容的關山出現了,連名字都是一字之差。一個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一個是再無熱度的夕陽,百姓自然而然會將他們倆放在一起比較。
只要這顆新星越升越高、越來越亮,人們慢慢就會傾向他,繼而將讚美與崇敬都給他。
至於輝煌已逝的夕陽,或許會被賦予幾分淺薄的同情,但最終的歸宿是被大眾遺忘。
即使對寇長卿瞭解不多,季妧也能看出他倜儻的表象下藏著自命不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