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籠罩了近三個月的京城,終於因貴妃得子而稍稍有了些喜氣。
但是於萬德帝而言,可就不止是稍稍那麼簡單了。
皇子降生當天,萬德帝不但頒佈了大赦令,還親去南郊祭祀,甚至想要更改年。
最後一項因為時機和大臣勸諫等原因而未能成行,不過已足以證明萬德帝對小皇子的重視程度。
又或者說,誰主東宮,已經昭然若揭。
皇子滿月宴這天,萬德帝更是發下旨意,要大肆操辦。
按說正值國戰期間,原不宜這樣鋪張,但鄭國公將民間沖喜的習俗搬了出來,別人也無可奈何。
既是要大肆操辦,自然要遍請高官勳胄和其家眷的。
大寶位列其中,就連季妧也收到了宮裡傳過來的話,說是鄭貴妃想要見她一見。
她並不意外,打從進了王府,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
倒不是太拿自己當盤菜,而是作為大寶的義姐、大寶最親近信賴的人,鄭家那邊沒想過從她這邊做文章才有鬼。
只不過礙於前段時間紛亂的局勢,還有鄭貴妃一直潛心保胎中,所以才推遲了。
若問緊不緊張,那自然是緊張的。
在季妧眼中,若說京城是龍潭虎穴,那皇城都快趕得上十八層地獄了。天知道里面關著什麼魑魅魍魎?總之不會是撲稜著翅膀的小天使就對了。
不過比起擔憂自身,她更多的還是擔心大寶。
自大寶被封為閔王起,除了送大軍出征那次,幾乎就沒出過閔王府。
除了不想惹萬德帝猜忌,還有一個重中之重的緣由——對當下的他而言,閔王府是最危險、卻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麼說有些自相矛盾,畢竟年前她就是因為大寶中毒九死一生才進的府。
不過這幾個月馮恩已然調查清楚,那次下毒應非萬德帝和鄭貴妃授意,而是範鹹擅自為之。
範閒並不知道馮恩與大寶的牽扯,只是覺得馮恩和老安王走的近了些,料定了他在其中必然摻了一腳,不願他有得勢的機會,才想著解決這個後患。
當然,主要還是想為萬德帝分憂。
只是馬屁拍到了馬蹄上,不但憂沒分成,反而給萬德帝扣了好一口大鍋。
事情不宜捅到明處,萬德帝沒有明著處罰他,暗地裡卻是免不了一通訓斥的。
這也是馮恩能最終確定是他的原因所在。
然而確定了也不能如何,畢竟證據不算萬全,萬德帝又決心捂下去,那麼必然會保住範鹹。
皇城和閔王府的關係本就危如累卵,若這個時候就擺明車馬,等於是將最後一層窗戶紙徹底捅破,至少就當下的情況而言,於閔王府十分不利。
還不如暫退一步,藉此換得喘息之機。
季妧在心中給那個範鹹記了一筆,不過也更加確信了一件事——萬德帝若不想在“得位不正”之外,再添個“出爾反爾”、“殘害皇侄”的惡名,真正遺臭萬年的話,他即便要對大寶動手,也不會在閔王府和皇城內,同時也會約束鄭家人。
但凡事無絕對,萬一範鹹再故技重施,萬一中途又冒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季妧思來想去,幾乎徹夜難眠。
翌日出發前,特意找來滕秀。
“我看大寶挺喜歡羅勒的,不如今天就讓羅勒跟去伺候吧。”
雖是共同赴宴,男女卻是不同坐的,大寶並不能時時刻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這才是季妧最擔心的。
滕秀道:“季姑娘許是不知,不管是羅勒,還是今日前去的那些侍衛太監,都是進不了皇城的。”
季妧拍了拍額頭。
是啊,正陽門前,文官下轎、五官下馬,這是規矩。
德高望重或者身份特殊者或許會賜乘肩輿,餘者就唯有靠步行了,更別說帶下人進去……
滕秀知她心思所在:“幸而奴才還能跟隨在側,季姑娘放心,奴才絕不會讓王爺出事,但凡王爺有絲毫閃失,奴才提頭……”
季妧搖頭打斷他的話:“你的命也是命,你肯全力護著他就夠了。那就拜託你了。”
滕秀頓了頓,笑道:“當不得姑娘這聲拜託,都是奴才分內之事。”
季妧將大寶拉到內室,囑咐了一大推,又餵了他一顆從辛子期那要來的藥丸。
雖叫避毒丸,但辛子期說了,只能針對一些常見且輕微的毒,若再來個上回那樣的,大羅神仙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