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什麼而微有分神的吳少陽。 「天子殿上的琴藝,哪裡是我們淮西之地能比的?自是仙樂,得聆一曲已是三生有幸……這一曲《十面埋伏》琴聲中隱隱可聞金戈鐵馬,如雄軍百萬,鐵騎縱橫,呼號震天。」不知為何,今天總覺得心神不定的吳少陽聽到皇帝的垂詢,怔了怔方才答話。 「朕聽聞曲中琴意隨人心境而各有其異,金戈鐵馬、鐵騎縱橫,兵禍一起,生靈塗炭,聯可不希望看到大唐子民因內患而流離失所。吳卿家認為呢?」 也是時候該點醒這隻老狐狸了,早聽有探報,淮西一郡這幾年連著擴大軍需,只怕不是為保疆衛國這麼簡單吧? 李沌微微一笑,藉故兜了個大圈子暗示淮西局勢已讓他有兵禍之憂,卻不明擺著撕破臉面,言下之意仍是希望他以大局為重,莫讓百姓受苦。 「……」吳少陽本以為今日自己便已可平安回家,在京這幾天算是有驚無險渡過便可,沒想到這年青皇帝突然借酒裝瘋直搗他心中最不可告人之密;心裡大驚,背上的汗已溼透了裡衫,但面上仍紋絲不動,笑道:「陛下,臣天質愚昧,聽琴曲只懂得生搬前人之見解,至於說到什麼金戈鐵馬之類的,哪裡是我這種鄉下土老頭知道的事?這曲子聽膩了,不如讓我女兒湄蘭為陛下獻奏一曲?」說著,連使眼色給一旁巧笑嫣然的吳湄蘭,示意讓她想個辦法先行渡過此厄,可是一臉高深莫測的皇帝卻遲遲不肯點頭。 暗湧的對峙令大殿上的氣氛漸漸緊張。 「母后,等等我就來了嘛!你也不用叫人綁棕子一樣綁我……」 在大殿上已是弓弩暗張之際,一道滿透著懊惱的抱怨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卻是終於被捆到殿上的李槿一路掙扎著,到殿上才被人放下。 「奴家請王爺合奏一曲《高山流水》如何?」吳湄蘭果然心思靈巧,立刻就覷了這個空檔,甜笑著邀請還不明殿上狀況的李槿入座,化解了對他們不利的局勢。 「嗯?」還有點不明所以就被拉到了遠離席座的琴臺前,對美人不能抗拒的李槿渾然不知自己現在已隱然成為別人手中的人質。 吳少陽吁了一口氣,臉上也回覆了笑容,向顧及皇弟安危而不得不重新歸座的皇帝進言道:「皇上,臣已在京城盤桓了近一月,早已思歸。只小女蒲柳弱質,承蒙靖王爺不棄,日日相訪,情投意和。又聽聞太后早有意將湄蘭指婚給靖王,小老兒我就拉下這個薄面,不敢說要王爺為我女兒的名節負責,只想為我的女兒求一個歸宿如何?」 吳少陽這隻老狐狸甚是精明,用的是丟卒保車一計,這一下連打帶消,擺明了:我連女兒都大方捨得下來給你作人質,你又怎麼還能懷疑我有造反的嫌疑呢?更何況牽扯婦人家清白的名節,在大殿眾多臣子面前,皇帝不答應也說不過去。 「槿,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說如何?」皇帝心裡大叫可惜,果然薑是老的辣,大好一個逼他承諾不敢輕易舉兵的機會就這樣白白溜走,日後真禍起兵戎,也拿他無可奈何。 明擺著敗落認輸又極不甘心,眼珠一轉下,把這燙手山芋拋到弟弟手中。 「我?」只覺得千百道目光突然一起集中在自己臉上,最令他難以招架的是身邊佳人那含情脈脈的凝視,一陣若有似無的香氣隨著她的靠近而掩來,李槿無法可想地打算點頭答應之際,一聲八百里加急的軍情急報令把這殿上暫時的平和再度打破。 「報--淮左大將軍李兆明急呈上令:淮西吳元濟率兵十五萬壓河南界,宣誓揮師舉旗,說是……說是要替屈死京城的父親報仇……」 後面幾句話說得明顯帶了很大的猶豫,因為報軍令的將士正看到那個『屈死』的吳少陽正鬚髮皆張地立於殿上。 「琤--」一聲瑤琴七絃裂絕,酒杯也從吳少陽手中落到了地上。 他千算萬算,居然還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即將可全身而退,重返淮西老本營再謀大事之際,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果然聽從了旗下謀士的讒言,在此時舉旗造反,硬生生將他畢生的心血全部竊取,並明擺著將老父逼上絕路。 戰迅突來,不明所以的大臣們張惶無措,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相信這是真的。自唐玄宗安史之亂後,他們平靜的生活再一次被藩鎮割據打破。 只有對此早有防備的皇帝不怒反笑:「吳卿家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原來他一直擔心,此番不得不放虎歸山後,依吳少陽的老謀深算與用兵之精,日後待他時機成熟時,戰禍必不可免。現在看來,上天有意助他李氏皇族。此番能有名正言順的藉口除了吳少陽,他那個好大喜功,急躁冒進的兒子倒是不足為慮。日後可以此為監大肆削減各藩鎮節度使坐擁的兵權,多少年來從祖宗遺下的心腹大患可在自己這一代除去,李沌看著面色如土的吳少陽,一聲大喝:「來呀,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