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活裡看不出一絲一毫那個人曾經存在的痕跡,現在想起來,大概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喂,真的很喜歡那個人?”他微微屈起掌心,不輕不重的摩挲著她的髮絲,“隔了那麼久,還是一點點都忘不掉?”
沈夜側頭向他笑笑,眉心卻皺起來:“你說呢?你看著一個人,你很喜歡的人,在你面前從頂樓跳下來,滿地都是鮮血。你說呢?”
她垂著睫羽,說了兩遍“你說呢”,帶著細微難辨的顫音。彷彿回憶起晨曦微露的時候,鈍擊水泥地的聲響,抽搐的肢體,淌至自己腳下的鮮血,她想尖叫,她想閉眼,可是都來不及了。
遠處的光線折落在她睫毛末梢,銀光一閃一閃的,有淡淡的洌灩。
有人開始燃放煙花,在冬夜的一角,熱烈而喧囂。
他們不約而同的抬頭,望見漫天煙花,瀑布飛流,流離出一地火樹銀花。
“羅嘉頎,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留在《遊》工作?”沈夜戴上大衣後邊的風帽,將一張臉都藏在帽子裡邊,喃喃的說。
“嗯,為什麼?”他說,又忍不住微笑,他再清楚不過其中的經過。可她願意再說一遍給他聽,他亦覺得欣喜。
“我參加過遊的封面模特比賽,你知道麼?”
羅嘉頎眼神中掠過笑意,不置可否的說了一句“哦”。
“那是我讀大學的時候。曹家姆媽得了尿毒症。曹銳還在讀研究生,他家的條件糟糕到了極點,看病又要很多錢——那個時侯,我常常在想,怎麼才能掙很多錢呢?”
“恰好遊創刊,來我們學校宣講封面模特選拔,獎金有整整十萬。我知道自己身高不夠,身材也一般,可就是去報名了。踩著高跟鞋在石子路上走的時候,摔了一跤又一跤,我當時真的很想哭,又怕哭了,妝就會化開。我真的很想要那筆錢……”沈夜頓了頓,深呼吸,“所以爬起來繼續走。走到後來,攝影師都笑了。他說小姑娘你別急,是鞋子不合腳吧?”
“服裝師後來告訴我,真的是鞋子拿錯了。再後來,工作人員跟我說,這段表現其實還不錯,主編說很欣賞。”她勾了勾唇角,“我當時還真以為自己能拿那筆獎金,一直對曹銳說,不要擔心。”
羅嘉頎怔了怔,眼神微微閃爍。
“後來我當然沒有拿到獎,也沒有獎金。”沈夜低頭自嘲般笑了笑,“曹家姆媽的病也沒有撐到那麼久,在找到合適的腎源之前,就去世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曹銳的精神壓力一直很大,所以最後……他才會那麼做吧。”她說完最後一句,轉頭望向他,似是有些悵然,“這麼久的事,如果不是你要來這裡,我都可能忘記了……”
原來是這樣,她曾經為金錢窘迫過,窘迫到需要模特比賽的獎金……他看著她沉靜的表情,莫名的想起了那一場會議,會上所有的人都對她的堅韌讚不絕口,只有他淡淡的說:“不夠高,也不夠瘦……現在大學生怎麼回事,都只想當明星麼……”然後是據理力爭的主編,而自己輕輕拍了拍桌子,溫和而不失決斷的說:“下一個。”
婷婷,我要怎樣才能開口告訴你……那個時侯,竟是自己輕而易舉的一句話,澆熄了你所有的希望與努力。
不自知握緊身後的單槓,生鏽的鐵屑刺得指尖微痛,羅嘉頎的神色冷卻下來,微微帶著黯然。
tinalau91 2010…06…02 20:11
(56)
她依然悄無聲息的望著他,眸色安然得彷彿一泊湖水,寧靜溫和。羅嘉頎一怔,在自己的記憶裡,沈夜很少這樣坦然清澈的迎承他的注視。
是不是當時自己心念一轉,一切結局都會不一樣?也許她還是和曹銳在一起,相戀,結婚,生子。再見的時候,自己有些悵然,也會覺得溫暖。也許自己還是喜歡她,光明正大的競爭,他並不懼怕——總是甚似如今,對手不復存在,卻又無處不在。他轉而抿緊唇角,微仰星空,心底不是沒有猶豫的:“婷婷……”
沈夜側過臉:“嗯?”
他只叫了她一聲名字,卻又沒有再說話,只是淡淡看著她,彷彿在思量著什麼。
“什麼?”她便又問了一句。
“沒什麼。”羅嘉頎笑了笑,直起身,說,“回去吧,太冷了。”
遠處極大的一蓬煙花綻開,絢爛光澤蘸染上沈夜清淡的眉目,她先是一訝,接著微微瑟縮了肩膀,下意識的想去捂住耳朵。
羅嘉頎唇角一彎,早她一步,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