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身為臣,是否更該恪守言行,戒聲色淫樂?”
聶星逸鳳目一眯,心頭“咯噔”一下,可卻尋不到微濃話中半分差池,只得咬牙回道:“這是自然。”
“既如此,京畿將軍兼御林軍北衙統領丁久徹,在此期間納妾行樂,行為是否失當?其嗣丁有光任職檢校,自本月始,已七次出入煙花柳巷,夜宿宿,是否有悖您一片孝心?兩位丁大人身為重臣,卻在王上抱病期間公然行樂,是否罔顧王上重託,枉費殿下信任,枉為國之砥柱?”
句“是否”,聲質問,字字鏗鏘擲地有聲,落在這宣政殿內,引起飄忽而又激昂的迴響,經久不退。
聶星逸一直曉得,微濃生就了一副七竅玲瓏心。否則,當初聶星痕也不會瞧得上她。只是他大意了,他被微濃如今的沉默寡言所矇蔽,逐漸忘記了她原本的性。
那個鏢局裡活潑俏麗的少女,使得一手峨眉刺的風采,曾見義勇為打抱不平,怎能忍受如此憋屈?而今,她也終於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會用宮廷裡的那一套來對付人了!
聶星逸強迫自己直視她,卻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的個“是否”。
“你先將金釵放下,當庭以命相脅,這是妃該有的言行嗎?”他只得迂迴避過她的問題。
“是臣妾失儀,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殿下恕罪。”微濃終於將抵在咽喉上的金釵鬆開,轉而插入髮髻之上。
她感到大殿側前方,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正灼熱地盯著她,促使她繼續咄咄說道:“也請殿下勿要徇私,此事過後,臣妾甘願領罪。”
“妃方才所言,未免過重。”聶星逸模稜兩可地表態。
“您覺得臣妾所言過重,是指丁將軍父並非大逆不道嗎?那臣妾請問殿下一句,丁有光當街‘衝撞’臣妾,這是否是大逆不道,是否是德行有虧,是否該姑息縱容,是否有辱王室尊嚴?”
微濃言罷,重重叩在地,語調近乎哽咽:“臣妾微服出宮,欲往璇璣宮為王上祈福,遇丁有光無禮衝撞,以致未能趕上祈福的吉時。丁有光折辱臣妾是小,耽誤王上龍體康健是大。這等罪責,臣妾以為該當重罰!”
有理、有據、有情、有屈。殿內大臣聽聞這番話,皆在心中讚歎妃聰慧絕倫。她佔盡了天時地利,佔盡了所有人的同情與讚許,同情她無辜被辱及名聲,讚許她為自己討還一個公道。
她不提丁有光“調戲”,只說他“無禮衝撞”;不提他“折辱妃”,只說他“耽誤王上龍體”。原是一樁有辱清白的醜事,硬是被她說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行,若是不知箇中內情的人聽來,必定以為是真。
偏巧妃說得的確是真,誰也找不到半句假話,誰都沒法說她誹謗朝臣。
聶星逸更是驚訝於微濃的這番言辭,發現自己竟然毫無招架之力。若他言語中有一絲迴護丁久徹父的意思,便不是綠雲罩頂這麼簡單了,而是讓眾臣質疑他為的一片孝心,為君的賞罰分明。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她為何是“皇后命格”。眼前這個女人,早已不屑於在後宮之中翻雲覆雨,她在影響朝堂。這一點上,明丹姝差她遠,母后比她開竅晚。
從始至終,微濃絕口不提楚宗室一句,但卻用這樣的連環計,逼他給楚宗室一個說法,還他們一個公道。
聶星逸乍然感到,自己根本降不住她,也許還會被她
反噬一口。這個念頭一升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起來,恨不能立刻殺了她!
但理智告訴他,不行!眼下正值他能否繼位的關鍵時刻,他不能沒有妃,不能毀了名聲,更不能給聶星痕留下任何把柄。
但他辛辛苦苦爭取到了丁久徹,難道要就此放棄?
可若不放棄,要讓自己威嚴掃地嗎?原本父王久不露面,朝內已經開始流傳他“脅父奪位”的說法了,他怎能再背上這個罪名?
聶星逸正自猶疑不定,掂量輕重,忽聽寶公公在他耳畔悄聲說道:“殿下,既然您已將丁久徹暫時革職了,不若趁此機會治了他的罪,再找個心腹之人接替他的職位,豈不是兩全其美?”
聶星逸豁然開朗!
是啊,他怎麼沒想到呢!從前只一心爭取丁久徹,出了這樣的醜事,他也只是讓丁久徹留家思過,暫時避避風頭。其實他明明可以再順理成章收回丁久徹的兵權!黨又不止他一個能掌管京畿!
思及此處,聶星逸長舒一口氣,幾乎迫不及待地命道:“妃所言是。丁久徹父罔顧父王的信任,做出種種大逆不道之事,寡人決不能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