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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有同僚想要再勸勸,卻是被蘇使臣給攔了下來。

眾人一同出使番邦多年,雖說交情匪淺,可桓岫依舊鮮少在人前提起家中事。

旁人的家事,自然不好過問太多。是以到這時才恍然發覺,這人哪是聽不得永安城裡的嘲笑才跟著出使番邦,分明就是因為妻子出了意外,心灰意冷這才去國離家。

畢竟,那小婢女先入桓家,後被趕出城,不久便出了意外,被人將屍首抬回城的訊息,早已在永安城的街頭巷尾流傳開了。

這一波風雪過後,一行人再度上路。

那小公主仍舊時不時往桓岫身邊湊,可蘇使臣等人這會兒卻沒再和往常一樣打趣他倆,反而幫著擋了幾回。

畢竟是要與黨項和親的小公主,他們嘴上說幾回也就罷,可不敢真惹上大麻煩,阻了自己回國的路。

沒了風雪大作的惡劣天氣,之後的路便顯得好走了許多。

等到了目的地,餘下的事便只忠君二字。這些酒後說著不得體話語的男人們,清醒的時候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始終記得遠在永安的皇宮之中,他們的陛下一直看著他們。

忙碌之餘,所有人都在扳著手指算回程的日子。

桓岫也不例外。

乾章八年冬,桓岫終於回國。

隆朔六年出使番邦的隊伍,總共招募了兵士等一百多人一起離開永安。天災人禍,光是從永安到邊關,就有部分人在路上受重傷不得前行或是病故。到最後到了番邦,一百多人,只剩九十餘人。

這些年的艱難困苦,危機重重,到最後能夠回國的,僅僅只剩下六十來人。

少年成了中年,中年早早斑白兩鬢。

家書雖未斷,可思鄉之情,越是回國越是濃烈。到一行人入關後,在落雁城內停歇,所有人突然夜裡難以入眠,上街逛起晚間的集市來。

桓岫在床上翻來覆去,竟也跟著失了眠。

落雁城的夜有些熱鬧。

哪怕雪紛紛揚,落雁城的百姓們似乎都沒被寒冷所嚇退。反而街頭巷尾,處處都是熱鬧的人群。

當壚賣酒的胡姬,用並不流暢的漢話,吆喝著生意;吞火的雜耍藝人,正金雞獨立站在細杆子上表演;黑髮黑眼的小童搓著手,等新鮮出爐的烤紅薯……這些都是在番邦時難以看到的場景。如今入關,陡然間看到這樣的場面,便是桓岫一時也多有感嘆。

街邊有皮貨行的掌櫃正揣著手抬頭瞅雜耍藝人吞火,一邊瞧,一邊嘖舌:“好傢伙,吞下去也不曉得燙不燙。”

邊上有夥計也跟著看了兩眼,眼瞧著藝人往嘴裡送了團火,忍不住自己探了探舌頭:“瞧著真燙,那舌頭都燙出繭了吧。”

這家皮貨行做的都是收安西都護府當地的皮貨,然後運往永安的生意。夥計是當地人,掌櫃卻是從永安來的,能說一口流利的官話。

桓岫正巧從邊上經過,難得聽到熟悉的官話,再看行裡掛著的皮貨,順勢便往裡走了幾步。

夥計抄袖站著,見來了生意,忙迎身上前:“這位郎君,有什麼瞧上眼的貨嗎?”

桓岫沒說話,伸手摸了摸幾件皮貨。

夥計約莫是見多了這樣的客,也不在意,緊跟了幾步:“瞧郎君的模樣,不像是咱們落雁城的人,怕是外地客吧?郎君不妨添幾身裘衣,這幾塊皮子最適宜像郎君這般年紀。”

桓岫身上穿著氅衣,只是這一身本就用的不是什麼上等的料子。那夥計只掃了一眼,便從行裡拿下幾塊價位相近的皮貨介紹起來。

桓岫低頭摸了兩手問道:“這料子,在永安穿合適嗎?”

他這一開口,就是地道的官話。掌櫃轉頭看了他一眼,指著貨櫃上頭擺的一塊皮子,道:“那塊不錯。咱們行送去永安的貨裡頭,這種的不少。找個裁縫好好做做,不管男女,穿出去別提多有精神。關鍵是這皮子,在永安夠暖和了。別的皮子去了永安,太厚,熱得慌。”

桓岫頷首,還真就對著那塊被夥計滿頭大汗辦下來的皮子檢視起來。那脾氣的確不錯,他連著買了三塊,從皮貨行離開時,那掌櫃似乎看夠了百戲,正往邊上酒壚走,嘴裡還同人說著話。

“你阿嫂幾個月了,怕不是快生了吧?”

“快了。”

桓岫回頭看了一眼。

那酒壚門外吊了一排的燈籠,橙紅色的燭光照著路面,細雪無聲無息地隨著風往下飄落。遠遠的,他瞧見一個人側身站在門口,瞧不清臉,穿著一身胡服,開口卻是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