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重來。”
纖長的手指收緊,她嚴肅地看著話筒,然後將電話掛上。動作乾淨俐落,毫不猶疑。
太荒謬了!她不可能作這種事。無論如何,她絕對不作這種事。
毅然決然轉頭,她走回書桌旁邊,從架上抽出書本,習慣性伸手扶一下臉上的無框眼鏡,深呼吸,開始準備明天的課程。
乾淨的書桌,除了電腦和鍵盤,沒有多餘的雜物。書本按照科目,一目瞭然地排放在架上。
井然有序,正常到幾乎無趣的地步,是這張書桌的特徵。
唯一比較不同的地方,是桌子角落的塑膠籠子。
白色的籠子附近,少許的木屑被踢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其實有點潔癖的書桌主人卻沒有注意到。籠子裡,過胖的黃金鼠“思薇爾”窩在角落,呼呼大睡。
“餘音,”聲音從床上傳來。“你不打電話嗎?”
劉餘音銳利地瞥室友一眼,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喔。”充滿睡意的聲音又埋進棉被裡,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劉餘音轉回頭,低垂的視線望住桌上開敞的書頁,專注的神情像是已經摒除一切雜念。
明月夜,夜深沉,人魚虔誠仰望的銀輪盈滿,灑落純潔的白光。微風舒爽,萬籟俱寂,這裡是平和的大學校園。
四人房的女生宿舍,只有她和一名室友。另外兩名寢室成員趁著週末回家省親,尚未返校。
經過不知多久,床上傳來細微的聲響,一雙軟綿綿的胳臂跟著掛上她的肩膀。“餘、音,你在幹嘛?”
“唸書。”簡潔的語調,暗示她不想被打擾。“你不是要睡覺?”
“睡不著,剛剛好像做了一個怪夢。”孫映紅一邊說,一邊打個呵欠,伸手從桌上拿起塑膠梳子,漫不經心地開始梳理好友美麗的長髮。
“夢?”
“高中的數學老師拿著成績單追殺我。”想起剛剛的夢境,女孩顫抖了一下。“好可怕。”
“這個夢是在暗示你要好好準備期中考,別一天到晚往外面跑。”
孫映紅吐吐舌頭。“淑鳳和秋秋她們什麼時候回來啊?”
“淑鳳星期一有通識,大概明天早上回來吧。秋秋的話,除非她要蹺星期二早上的課,不然最晚明天晚上。”
“我還以為淑鳳今天就會回來了。”孫映紅撅起嘴,嘀嘀咕咕:“她上次明明答應陪我去逛街的。”
“上次,是什麼時候?”她明白地指出好友話裡的漏洞。“而且,映紅,你也沒有跟她約時間吧?”
“你這樣說,也是沒有錯啦……”
“還有,不是我要說,”劉餘音輕輕抿起嘴,忍不住要說:“映紅,你這個星期又買了新衣服,對不對?你自己的櫃子放不下,衣服又掛到我這邊來了。”
“可是、可是最近換季嘛!你就借我掛一下啦。”
“不是這個問題吧?”深邃的眼眸透出嚴肅的神情。“映紅,你太會花錢了!”
“哈哈。”孫映紅心虛地縮一下脖子,識相地轉移話題。“餘音,你剛剛忘記誰的電話了嗎?”
她僵住。“──為什麼這樣問?”
清脆的嗓音在呵欠聲裡變得模糊。“因為,餘音,你整個晚上一直像剛剛那樣,一下子拿起電話,一下子掛上。所以,我想說你是不是忘了誰的電話號碼?”
原本僵直的身軀變得更像冰柱,她以為她睡著了!“……沒有。”
“沒有嗎?”
她深呼吸,加強了語氣。“沒有。”
“喔。”
她用力清一下喉嚨。“……映紅,你趕快去睡。看你眼睛都睜不開了。”
孫映紅頓下手邊的動作,眨眨眼睛。“嗯,好吧,餘音,你也早點睡,時間不早了。”
說完,她將梳子放回桌面,走離兩步,像是想起什麼,又繞了回來,伸手將原本擱置在桌上的書本倒轉。
“餘音,你書放反了。”
說完,渾然不覺自己剛剛作了什麼,孫映紅爬上鐵架床的上鋪,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夜深沉,微風輕搖玻璃窗,不知道從哪裡的遠處傳來淒厲的歌劇女高音,籠子裡的黃金鼠抽抽腮幫子,繼續它甜美的睡眠。
這裡是平和的大學校園。真的,非常平和。
砰地一聲,筆直僵坐的鄒族美少女一頭栽上書桌,模糊發出氣惱的。“映紅,我討厭你啦!